第十八章
“主子,那陳禦廚,隻怕是來不了咱們宮裡了。”昭陽宮內,白蘭開口與正立在榻前的蘇明珠稟報道。
因著今日蘇都尉休沐,連個說話的人都無的蘇明珠正有些無趣的修著幾案上的一盆綠葉繁密的月季,聽了這話頭也不回:“怎麼回事,上次不是已經定下了嗎?”
“抬頭宴那日原本是說定了的,那袁管事答應的好好的,隻說過個三五日,等交接清楚了便叫他過來,誰知今個都第六日了也沒見個人影,奴婢派了薔薇去問,才說是禦膳局的李總管知道了這事,隻說那陳太監才得了賞,是在陛下與太後娘娘跟前都掛了名號的人,哪裡能輕易送了一家去?便開口攔了。”
說著,白蘭麵上也露出一絲疑惑來:“說來也怪,這麼點小事,那李總管也不知是從何處聽說了,還偏偏插了手,連咱們昭陽宮的麵子都攔得這般不客氣。”
禦膳局身為宮中四局一,乾係重大,當差的宮人也極多,隻專門灶上的就有近百之數,那袁管事隻是負責冷菜的無品管事罷了,算是那陳禦廚的頂頭上司,可總領禦膳局的李太監卻是正八品的總管內監,若是李總管開口攔了,的確不是一個小小的袁管事能撐得住的。
蘇明珠倒沒想那許多,手下利索的剪去了一枝橫生的枝丫,隻隨口問道:“那李總管素日行事如何,可是個能被收買的?”
白蘭聞言愣了愣:“咱們這幾年從不曾留心這些,若想知道,奴婢這便去打聽……”
蘇明珠聽了這話也回過了神,的確,她進宮近三年,雖說故意表現的囂張跋扈、奢靡張揚了些,但這個收買人心、貪權慕勢的人設卻是從來不肯去碰的,就連人人羨慕的協理六宮之權,她都在剛進宮時,半推半就的在董淇舒的手腳下“連連出錯,”不得已而交了回去。
畢竟,這前者還隻是叫她討嫌無寵,可這後者叫趙禹宸心懷忌憚了,日後可是不一定會有什麼下場,更莫提,她一心謀算著日後出宮去過逍遙日子,自然也不肯多費這些無用的功夫平白招上這麻煩的嫌疑。
因著這緣故,蘇明珠此刻聞言便立刻搖了頭,她原本就隻是想著若是這李總管是個能收買的,她就多花些銀子將這陳太監要過來,但話音剛落,便也想到既然李總管已是明白著駁了她這貴妃的顏麵,料想還是有幾分脾氣背景的,倒也不必再自討沒趣。
想到這,蘇明珠放下小銀剪,便乾脆朝白蘭道:“既是這樣,你拿了兩張銀交子,親自過去一趟,悄悄的將銀子給那陳太監送去,莫要聲張。”
董淇舒這人雖小氣,但又偏偏最會裝模作樣,又素來愛惜羽毛,就算因為抬頭宴上的事遷怒禦廚,想來也不會鬨的太大,搞出人命來,想來,至多也就是叫這陳太監受些刁難,丟了前途,她既然沒法插手,那就送些銀子去,等得這事的風聲過去了,有這些錢財打底,再找旁的門路便也不算什麼大事了。
蘇明珠沒什麼多餘的心腹,要做起這些略私密的事,放心的就隻有白蘭一個,原本因著她正在禁足,按理說,身為貼身大宮女的白蘭也是不好隨意進出的,好在這會兒守門的乃是蘇明朗蘇都尉帶來的,就算是半個自家人,私下裡通融一二便也不算什麼大事。
白蘭利索應了,轉身自去尋了小荷包將二百兩的銀交子包了,便自角門行了出去。
這一去,便足足耽擱了多半個時辰,直到近午膳的時候,蘇明珠才瞧見白蘭回來。隻是麵上卻氣衝衝的,滿是不忿之意。
蘇明珠抬了眸,隻笑著問是怎麼了,白蘭才低了頭簡略道:“陳太監昨日才領了罰,奴婢過去時,那陳太監正癱在炕頭養傷呢,臀腿上一塊好肉都見不著了!”
蘇明珠皺了眉:“他犯了什麼錯?”
“永安宮的文太妃素來沾不得海鮮,吃了渾身就都會長疙瘩,這事宮裡的老人都知道,偏偏陳太監昨日給文太妃做的湯裡加了蝦肉,還因剁的碎了,太妃宮裡都沒能瞧出來,用了一碗泛出來才知道,這麼一查可不就到了他的頭上,打了二十板子,隻怕是再進不得禦膳房了!”
聽著這話,蘇明珠隻了然的挑了挑眉,皇宮大內上上下下主子幾十位,各有各的口味,各有各的忌諱,在吃食上原本就最需小心,被派去給文太妃做湯,偏偏這麼要緊的忌諱竟是陰差陽錯,壓根就無人與他知會,要說是湊巧,當真是隻有傻子才信。
“那陳太監新來不久,原本還隻是做冷菜的,抬頭宴上才露了臉,就掉了這樣的坑,也虧的是這幾日天還不熱,若是那大暑天裡,打爛的皮肉再害起來,說不得連命都要丟去!”
白蘭自然也猜出了其中內情,同為伺候人的奴婢之身,白蘭說到這,多少有幾分物傷其類,隻壓低了聲音又忿忿道:“她哪怕來尋咱們宮裡人的晦氣呢,也算是有個緣故,那陳太監不過是個廚子罷了,什麼情形都不知道,不過是好容易遇上個機會,想要靠著自個手藝上進一回罷了,哪裡至於叫人險些性命都搭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