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1 / 2)

第三十六章

“主子, 宮務府送今年換季的料子來了……”

關雎宮內,董淑妃的貼身大宮女水煙立在門口,低著頭,說的十分小心翼翼的模樣。

董淇舒沒聽到一般, 仍舊平心靜氣的一筆筆寫完了手下的大字,方才緩緩放了筆,抬了頭, 似乎猜到了什麼一般,麵色冷漠道:“怎麼?蘇氏又動什麼手腳了?”

水煙默默點了點頭,見狀便轉身示意身後的幾個內監們將今年的料子花樣一一送了上來,董淑妃耐著性子一一看了過去,越看麵色便是發沉, 直到最後的小內監將一匹百花爭春的大紅綢緞擺到了她的麵前,她便終於忍不住的一拍桌案,剛剛擱下的筆杆叫這震動帶累的一滾,墨跡沾染,便汙了才剛剛寫成的上好雲宣。

案下的水煙一抖, 回的越發小意:“昭陽宮那邊先篩了一遭……貴妃傳話說……眼看著就也該出國孝, 主子這總是這般素淨寡淡的……也不像話,特地都留了, 叫給您這送了些鮮豔的來……”

眼前這些料子倒也不是不好,隻不過她少有才名,素來走的都是出塵脫俗的路子,素日裡的衣飾穿戴也都是古雅拙樸為上, 少有這般俗豔,更莫提,自家人知自家事,她自個的五官相貌,本也不適宜穿這樣富貴豔麗的壓人衣料。

倒是那蘇明珠,天生的一副狐媚子長相,向來就喜歡穿這樣出挑,又最適宜濃妝豔抹,七分的豔色也能襯出十分,到時候她們兩個都穿了這俗豔的衣裳出去,她以己之短攻人之長,豈不又要坐視抬頭宴上的“紫氣東來”之事重演?

董淑妃自案後起身,咬著牙關從送來的衣料上一一看了過去,果然,一個個的都是些魏紫姚黃,濃桃豔李,不單顏色鮮豔,上頭的刺繡紋路也都是花團錦簇、熱熱鬨鬨,隻亮的人眼睛生疼!

好不容易瞧見了幾匹素淨的雲州錦與雪花緞,偏上頭卻還零零散散的印著些綠葉白蓮,花樣倒是不錯的……隻是這白蓮……

董淑妃以往其實也對這白蓮並無什麼看法的,但因著進宮之後,那蘇明珠便不知為何,常常找了莫名其妙的名頭往她這送各式各樣的白蓮花,她雖然不知緣故,但每次隻要穿戴上與白蓮有關的布料飾,蘇明珠見著了就總會笑眯眯的誇讚幾句,時候久了,她也隱隱從貴妃複雜微妙的眼神口氣裡察覺到了什麼一般,憋氣之下,便輕易再不肯穿用帶蓮花紋樣的東西,這一次這衣料裡,偏偏隻給她留了這幾匹帶白蓮的,豈不就是故意!

“欺人太甚!”董淇舒越看越是生氣,終於忍不住的一聲怒斥,水煙見狀,連忙擺手叫捧了衣料的宮人們退了下去,先扶著淑妃在榻上坐了,方才小心翼翼的跪在一旁勸道:“主子不必在意,她也就是仗著家裡的軍功,隻狂得找不著北罷了!陛下也隻是容她這一兩日,已是秋後的螞蚱,活不長的。”

“本宮如何不知!”淑妃麵色露出一絲狠厲,隻恨恨道:“知道她蘇家氣勢正盛,正巧本宮被免去了協理之權,這些日子本已對她諸多容讓,偏她竟是得寸進尺變本加厲,偏偏陛下還慣著她!”

見主子還肯開口埋怨,便不是氣到了極處,隻要小心些應付也便不至於遭了連累,水煙心內暗暗鬆了一口氣,便小心勸道:“不過是看在蘇家的麵子上暫且忍耐一二罷了,陛下早已厭煩貴妃,滿宮裡誰不知道呢?也隻有主子您才是陛下真正放在心裡的人呢。”

雖然水煙這麼說,但董淑妃聽見之後非但未曾釋然,反而露出幾分深思來,她皺眉思量半晌,又緩緩問道:“李家那邊的事,這幾日到底如何了?祖父這幾日,可有再傳信來?”

“還未曾。”水煙搖搖頭,想了想又勸慰了一句:“大人上次便說了隻要陛下不開口論罪,便不必妄動,這麼些日子都沒什麼動靜,想來便是還未曾懷疑董家,並無大礙的。”

董淑妃打懂事起,便在祖父膝下親手教養長大,對祖父的心思謀略是打心眼裡堅信且敬佩的,聞言想著祖父在朝中的威勢,以及對陛下的影響力,倒也讚同的點了點頭,吩咐水煙去叫水來,細細的洗去了手上方才沾上的墨跡,便又沉思的開口道:“去看看陛下這會兒在何處?忙些什麼?”

水煙恭敬應是,起身低頭退了出去,不過一刻鐘功夫便也重新行了進來,恭恭敬敬稟報道:“陛下正陪著貴妃在清晏園裡釣魚。”

“釣魚?”董淑妃一瞬間沒忍住的露出了一絲猙獰的冷笑,又深深的做了幾個呼吸這才好不容易平靜了下來,隻咬牙吩咐道:“更衣,本宮也過去瞧瞧。”

祖父自小便教過她,她身為女子,若要叫旁人,尤其是陛下信賴看重,其一,要先入為主,其二,便是要春風化雨,時時刻刻都要小心謹慎,從細節處以小見大。

蘇家才剛剛立了大功,她這些日子的確是隻能忍耐,但這個悶虧卻也不能就這麼硬生生咽了,以蘇明珠這些日子的囂張,想必陛下最近也是忍耐許久了,她這個時候便更該叫陛下知道她受的委屈,且越發知情識趣,溫柔解語,叫陛下記得她的好處,日久天長,這才能以圖日後。

蘇家也不過是這片刻的風光罷了,總不能一世,蘇明珠這般鼠目寸光,張揚跋扈,卻沒想過日後蘇家沒了兵權,陛下也不再容忍她時會如何?來日方長,難不成她隻在這後宮之中過這麼一年半載便罷?日後便不過了不成?

哼,簡直笑話!

這麼想著,董淑妃總算是徹底平靜了下來,她親自看著侍女們挑了去年的半舊素淨衣裳,也不多加佩飾,隻在發間斜斜插了一枝珠釵,最後坐在鏡前,隻薄薄打了一層粉,瞧著有了幾分病弱哀愁之意,便這般停了手,隻叫了水煙水霧兩個跟著,便這般按著之前的消息緩緩去了清晏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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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明珠這會兒的確是在清晏園的水邊釣魚,她嫌這池子裡的錦鯉都已叫人喂傻了,簡直是送上門一般一釣一個準,太沒挑戰性,這會兒便吩咐著,叫人從外頭現搬些更活泛凶猛些的大魚來倒進去叫她釣。

這園子裡的水塘,原本就是養著錦鯉叫人觀賞的,添了這些凶猛的大魚像什麼樣子?聽了這吩咐,周遭的宮人們都是滿麵糾結,又不敢多說,隻小心翼翼的去看趙禹宸的臉色。

趙禹宸自然看出了蘇明珠這是故意,卻是丁點不覺有異,非但不攔,反而笑嗬嗬的點了頭,見宮人瞧他,還冷聲嗬斥了一句:“還愣著乾什麼?沒聽著貴妃吩咐不成?”

那清晏園的宮人連忙恭敬答應著,倒退著去了,趙禹宸見狀轉過身來,又滿麵溫和的看向身旁的蘇明珠,溫聲詢問道:“這會兒日頭大,魚還沒到,你在這也是白白曬著,不如一起先去亭子裡歇著,用一碗青草湯再來?”

蘇明珠見狀眨了眨眼,便也似笑非笑的點了點頭:“好呀,臣妾的湯要冰鎮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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