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口上雖是這麼說著,蘇夫人的心下卻是忽的歎了一口氣:【郎騎竹馬來,兩小無嫌猜,唉……陛下實在是不錯的人!就是可惜了……偏就是當今陛下……也是有緣無分……】
什麼有緣無分?趙禹宸心下疑惑,可惜接著聽下去,蘇夫人卻是天馬行空,忽的就又想起了【哎呦難受,轉了半天出了這一身的汗,裡衣都沾身上了……】
聽見了這般合該避嫌的私密之語,趙禹宸也是一慌,連忙轉了心神,因著蘇夫人的心聲實在是渾厚有力、中氣十足,擔心送了心神也還能聽見什麼,他又連忙起身退了幾步,直走到了五步之外,才覺著勉強算是妥當些。
隻是他這舉動突如其來,蘇明珠與蘇夫人見著都是一愣,也有些莫名的跟著立了起來。
趙禹宸倉促之下,隻得隨意找了個由頭解釋道:“朕忽的記起,還有些要緊的折子未批。”
蘇明珠聞聲點頭,因著趙禹宸今日的言行實在是太過懂事,她自然也不好再像從前一般置之不理,見狀開口吩咐了白蘭去叫小宮女送水進來,好叫陛下淨過了手再走,省的吃過了橘子,手上不爽利。
見著蘇明珠這般貼心,趙禹宸也是一笑,想著分明他們幼時相處都是那般相得,他實在早就該著意緩和些,想必也不必兩年來都與明珠鬨的勢若水火一般了。
這麼想罷,趙禹宸便覺著蘇夫人方才的“有緣無分”應當說的就是此事,想了想,淨過手臨走之前,便特意鄭重的與蘇夫人又開口:“國夫人且放心,貴妃直率通透,朕亦愛之重之,她在宮裡,朕日後也必不會叫她再受委屈。”
說罷,便當真轉身去了,留著殿內的蘇夫人慢了一步,直到趙禹宸的身形都消失在了昭陽殿內,她才轉過身,拉了自家女兒的手,開口道:“不瞞你說,我自打回來,倒瞧著,陛下這番話,像是十分的真心。”
蘇明珠隻不置可否的坐了回來:“真不真心的又如何?他是陛下,即便日後言行不一了,我還能拿著今日的不知真假的話頭去問他不成?”
蘇夫人雖然心中已經相信了趙禹宸今日的真心,但聞言之後,想了想,倒是也讚同的點了點頭:“你說得對,人都說娶高嫁低,再不濟的也要門當戶對,你這猛不迭的進了這天底下最高不過的地兒,家裡幫不了你不說,還要給你添連累,能出來也好……”
“娘!您這是什麼話?”蘇明珠哪裡還能聽的下去?連忙叫了一聲,便上前拉了母親的手:“是我給家裡添連累才是……”
“夠了,你且退下,日後這殿內伺候的活計,未得吩咐,也再不許你進來!”
母女的兩個相互自責的話還未說個結果,外頭便又隱隱傳來了白蘭很是嚴厲的訓斥聲,蘇明珠便順勢岔過這個話頭,對剛剛進來的白蘭問道:“怎麼了?”
白蘭手下麻利的換了果盞,一麵回道:“還不是那水仙,我剛瞧著她外頭,說是要進來換茶,鬼鬼祟祟的,誰知道又是探聽些做什麼!”
“與她生什麼氣?一會兒去尋了管事的,將她退回宮務府就是了。”蘇明珠隨口說著,便也扭過頭,解釋了之前這水仙給她傳信挖坑的緣故。
蘇夫人聞言點了點頭,卻製止道:“其實也不必,咱們家裡在這宮裡沒什麼人,你趕了她,也保不齊旁人不會送彆的來,都是探子,這放在眼前的,總比埋在暗處叫你不知道的要好些。依著我說,你倒不如索性裝著信了她,日後反而越發重用些,暗地裡盯著就是了,若不然你趕了她,外頭又給你送更隱蔽的來,才更是麻煩。”
蘇明珠點了點頭,白蘭卻有些不忿:“那豈不是便宜了她!”
蘇明珠便一笑:“沒事,你是我最心腹的大宮女,我重用了她,你豈有不惱的?日後你就儘管在背地裡明著暗著欺負她,她裝出那副老實本分的樣子,想必也不肯鬨出來!”
白蘭聽著麵上一亮,立即應了一聲,便要轉身退出去,蘇明珠想了想,便又叫住道:“對了,既是這樣,你去翻幾件我不穿戴的首飾,就說,多虧了她報信及時,我才能叫陛下改了主意,將那首飾賞了給她!”
白蘭應了:“主子放心,奴婢必不會叫她白得了!不叫她受點罪,怎麼好去與她真正的主子領賞?”
看著白蘭出去的背影,蘇夫人道:“那這水仙背後的主子,必定就是那董家的淑妃?”
“這還用想嗎?為了給先帝守孝,除了她,這宮裡也沒第二個了呀!”蘇明珠笑了一聲:“隻不過,她叫這水仙通風報信,是想叫我去陛下跟前吵鬨的,她若是知道自家裡後院失火,董家獲罪,還叫咱們家白撿了個郡主回來,想必得氣成紅蓮花了!”
這麼一說,蘇夫人便也記起了,先帝的國孝眼看就要除喪,這後宮裡必定還要再進新人,隻這一個淑妃便生出這麼多事,日後人在多了,女兒更是不知要受多少委屈。
想到這,蘇夫人便忍不住的歎了一口氣:“也怪我與你爹都不是細致的,早知先帝要下那麼一道聖旨,家裡該早些給你二哥改回原姓,乾脆給你們兩個定了親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