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珠聞言倒是一愣,她如今都是一介帶發修行的“出家人,”能有什麼要緊事?
院裡的白蘭也問了幾句,隻是監院師太催促的急,卻也並不多解釋,蘇明珠見狀,便也應了,與山茶叮囑了一聲叫她將這十頁紙都臨完,便整了整帽子,與滿麵焦急的師太一並下了山去。
監院師太的腳步匆匆,一路上連句話也顧不得說,隻當前行的一陣風一般,蘇明珠見狀,便也絕了細打聽的心思,隻低了頭,也跟著你一心趕路。
兩人這般一路疾行,隻用了一刻鐘的功夫,便行到了皇覺庵後殿,監院師太帶著她往偏門進去,卻是並沒有往師太所在的廂房走,而是一路走進了南邊的禪房,才在門口停了,扭頭與她道:“便是這兒了,你自個進去就是了。”
蘇明珠看了看緊閉的房門,有些疑惑:“住持師太在禪房?”
這是皇覺庵中最寬敞的一處禪房,通常是外客來時,用來飲茶休息,或與庵中法師們探討佛理的,住持師太在這麼正式的地兒見她?這是有什麼了不得的事?
“對!你快進去就是了,莫要再多言!”監院師太開了門,幾乎是趕著一般將她讓了進去,便立即在後頭合上了房門。
房內迎麵是一方遮擋的木屏,蘇明珠愣了愣,便也在階下脫了布鞋,隻著白襪往鋪著上好地板的屋內行了去。
繞過木屏之後,果然迎麵就看見了一身手持佛珠的住持師太——
隻不過,卻不隻是她一個。
“河清師太已到,勞貴人久候。”滿麵皺紋的住持師太的確是在屋裡,隻不過是低著頭,侍立一旁,看見了蘇明珠後,便立即朝著坐於正中案後之人雙手合十,行了一禮,之後便格外謙卑的退了出去。
而能叫住持師太這般對待的貴人——
蘇明珠一見之下,麵上便是忽的一頓,愣了半晌,方才咬了下唇,膝蓋才屈了一半,便忽的意識到了什麼,也隻是低頭合掌,道了一聲:“見過陛下。”
沒錯,案後之人,一身暗繡圖紋的月白單紗袍,腰束琥珀透犀,頭戴寶塔青玉冠,麵色白淨,五官清俊的,正是這世間最貴的貴人——
舜元帝趙禹宸。
細算起來,蘇明珠來了這皇覺庵,還不到兩月的功夫,但重新見到趙禹宸之後,蘇明珠竟隱隱的有些恍如隔世之感,仿佛曾經深宮種種,甚至與他們幼時的情分,都已經遠去許久了似得。
趙禹宸在等蘇明珠過來時,原本微微垂眸,右手放在案上,指尖在不停敲擊著手下的木案,無聲卻急促。
蘇明珠到了之後,他猛地抬頭看去,一時間卻是也忘了自己的右手,直到蘇明珠行禮抬頭,他才猛地發覺自個敲擊桌案的動作竟是還沒有停。
反應過來之後,趙禹宸猛地收了手,又抬眸極快的瞧了一眼蘇明珠,發現她並沒有發現自己這一點沒有帝王儀態的小動作,這才略微放下了心,重新挺胸抬頭,正了麵色,輕咳一聲,接著便微微抬手,不急不緩的開口道:“請坐。”
蘇明珠這時也回過了神,隻是心下還滿是一股說不出的滋味,頓了頓,便也上前幾步,低著頭,在西麵蒲團上跪坐了下來,低了頭一言不發。
趙禹宸的目光一刻不曾放鬆的看著終於又重新近在眼前的人,分明是尋常僧尼的法衣罷了,一身素淨,平平無奇,但落在趙禹宸的眼裡,卻隻覺著這一身緇衣穿在明珠的身上,便與世間所有旁的緇衣都不同一般,比那織金浮光的綾羅綢緞都要耀眼好看百倍!
趙禹宸隻覺著胸膛裡仿佛有什麼東西在不停的一下下跳動,迫不及待的要跳出來也似,但偏偏他的麵上不敢露出分毫,在木案的遮掩下,他緊緊的攥了手心,隻叫自己的聲音平靜無波,解釋道:“朕與母後在翠微宮避暑,今日特意微服出宮,特來尋你。”
聽到這,蘇明珠的心頭猛地一跳,便低頭開口道:“河清已是出家之人,實在不該再得見聖顏。”
雖然趙禹宸對她這樣的反應早有準備,但當真聽到了之後,心頭原本險些要跳出來的東西,還是忍不住的微微一停,隻不過轉瞬之間,他便也重新恢複如常,隻淡淡道:“事關國事,不得不見。”
見她能有什麼事關國事?蘇明珠微微皺了眉頭。
“隨州水災,厲來大災之後,必有大疫,想來隨州亦不可幸免。”
蘇明珠疑惑抬頭,便看見趙禹宸低了頭看著她,一雙星眸清澈閃亮,仿佛早已將她看透了一切似的,聲音既清且亮:“明珠,你既說過自己上輩子患有心疾,那你可還記得,你上輩子裡,此間沒有的防疫之法?”
蘇明珠的眸光猛地一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