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殷夏從番茄炒蛋裡抬起頭,溫吞地反問:“不好意思,你是在說我剛才的行為嗎?”
趙福安的語氣越發嚴厲:“當然,人沒到齊你擅自推門就很不對了,你怎麼還代替彆人自我介紹,這要是壞了規矩怎麼辦?你不要連累到沒關係的人!”
王殷夏慢慢地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我還是第一次來,有些沒弄明白這裡的規矩。”
她停頓了一下,又故作不服氣:“但是手冊上也沒有禁止我幫助同伴吧?”
至於“手冊”是什麼,“鬼蜮”又是什麼,王殷夏完全沒聽過,但她有辦法去引導這段對話……
假如她的對麵隻有趙福安一個人的話。
“這位大哥,你可彆為難小姑娘了,我們都是第一次來,肯定沒有你經驗豐富。”洪娥折起紙巾沾了沾嘴,笑著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她也是一片好心,就是想要幫忙而已。”
趙福安瞥了一眼秦周,少年正安靜地埋頭吃飯,好像這個話題和他無關,於是趙福安哼了一聲:“我聽說過有些人就喜歡在鬼蜮裡撈偏門,他們有的是辦法,不需要彆人的幫助。”
王殷夏看向洪娥,在兩人視線相對時,這個優雅的女人朝她微微頷首。
王殷夏垂下眼眸:“雖然手冊說得很清楚,但這裡實在是有些嚇人,能幫一把手的就幫一幫,不然誰知道它們會做什麼呢?”
趙福安厲聲嗬斥:“你這也算看過手冊?!不都說了‘隻要遵守鬼蜮內的規章製度,遭到意外傷害的概率極低’,‘根據鬼蜮環境不同,持續時長五至三十天’,所以彆管那什麼‘小明’、‘小紅’的,他們定下的規矩你就老老實實聽,可彆自作主張!隻要堅持七天一切就結束了!”
飯桌上一片死氣沉沉,突然被拉入這個鬼地方,大家的情緒都不好,即便知道這事情屢見不鮮,甚至早有心理準備,但誰能料到這不幸真的會降臨在自己的頭上?七天呢!這麼長的時間,萬一真的發生了意外,在這裡可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啊!
趙福安尤其憤懣,他已經過了兩次鬼蜮,自認為經驗豐富,最討厭那些破壞規則、連累所有人的害群之馬,沒想到這一回的人類隊伍裡還出現了“那種人”。
這個秦周,遲到那麼久就已經很可疑了,還這麼一副被火焰毀容的樣貌,十有八九是在其他鬼蜮裡燒的,很符合那些“特征”……太危險了!
趙福安的臉色已經泄露了很多信息,王殷夏正欲再追問,洪娥卻像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柔聲打斷:“小姊妹,咱們就多聽聽大哥的話,你也彆害怕,大家現在是同舟共濟,肯定會相互幫忙的,你要是記不清楚手冊,我這裡還有完整的電子版。”
王殷夏:“……”
王殷夏微笑:“謝謝你。”
她確實需要了解這個“手冊”,但……這位名叫洪娥的人,給她一種危險的,甚至類似“天敵”的感覺。
洪娥也笑了,她又不自覺地撥弄起耳後發髻——不,準確地說,她是在撥弄發髻上的桃花發夾。
“哢噠。”
飯盒蓋子被蓋好,秦周已經快速地乾完了飯,他擺放好餐具,抬頭看向趙福安,神情平靜——但配合上他可怖的外表,這就足夠駭人了。
趙福安挪開眼神,兀自哼了一聲,用所有人都聽得見的聲音自言自語道:“我第一次進鬼蜮的時候就遇到過一個撈偏門的,自找死路就算了,還要連累好人!隻要安安生生的,所有人都能平安出去!”
這頓樸實的午飯就在趙福安的經驗之談中結束了,附和他的人其實不少,團隊之中有三男兩女都表現出了強烈的組隊意願,而趙福安也是來者不拒,一副老大哥的模樣。
至於其他人,自然是各有各的打算,一邊是對緊靠在一起彼此安慰的年輕夫妻,另一邊則是洪娥帶著那個娃娃臉的女孩——這裡的所有人,都清楚所謂的“鬼蜮”是什麼玩意,並且找到了隊友。
王殷夏一邊收拾餐盤,一邊看向秦周,少年低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當最後一個人放下筷子時,小紅恰到好處地刷新了,她滿麵笑容地出現在餐廳門口,拍了拍掌:“請大家跟我來,接下來我們要去宿舍安頓啦,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要精氣神十足地開始新生活!”
人群沉默地跟著這個NPC離開餐廳,他們拐下樓梯,順著彎折的走廊前進,這段路程非常複雜,又是上樓又是轉彎,所有的建築材質都像是玻璃糖紙,夢幻中帶著某種不真實感。
這段道路的最後,竟然還出現了一段玻璃天橋,半透明的地板透出下方的建築布局——這裡仍然是室內,但天橋下方卻是類似廠房的地方,許多大型機器被整整齊齊地排列在巨大的房間內,一群藍衣人正在機器間有序地行走、動作,隻不過他們都帶著藍色的鴨舌帽,看不清頭臉。
乍然出現這麼多活人,王殷夏又忍不住多瞅了幾眼。
“這就是你們以後工作的地方。”小紅自豪地挺著胸膛,“這是咱們成功公司的第一廠區,都是剛進廠沒多久的新員工,但隻要好好學習,你們很快就能晉入第二、第三廠區!”
天橋儘頭就是宿舍區,占地巨大的宿舍區後隱約能望見食堂的指示牌,王殷夏收回目光,打量起身邊的人們,此時此刻,所有人都在看著廠區,唯有秦周抬頭看著天頂的鋼筋結構,好像在尋找什麼,他很快注意到了王殷夏的視線,於是轉頭朝她笑笑,又擺了擺手。
王殷夏:看不懂.jpg
小紅帶著十二個人進入宿舍區,停在了最外側的一排房間前:“你們以後就住在這裡了,最好兩人一間,時間表都貼在門後,請務必遵守。”
這麼介紹完,小紅就自顧自地離開了,完全不擔心新員工的迷路的問題,王殷夏目送著她走上天橋,很快就望不見背影,隻依稀聽到粗跟鞋踩在玻璃麵上的聲音。
等到這聲音徹底消失、王殷夏回過神來時,身後的宿舍已經被分配得差不多了,人們嚴格遵守兩人一間的規則,按男女分開——果不其然,秦周被排斥在人群之外,他便獨自一人站在了最靠邊的六號宿舍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