撚起一支梨花、戴在我鬢邊。我們行了一路,觀花賞月,他的心?情都極好,可忽然間,卻像是恍然夢醒般,盯著?我鬢邊梨花看了許久,倏然臉色大?變,拂袖而去。那時,我尚且不知為何,後來,陰差陽錯間,方才曉得,原來麗姬尚在閨中時,姓顧名離。他們若有情意正濃時,大?抵,陛下也曾做過一模一樣的事吧?】
解貴人說起往事時,臉上那既苦澀又釋然的笑容,他曾以為是出於嫉妒,出於不甘。
直到許多年後,他也遇見了同樣的這麼一個人,有了如出一轍的經曆,做了旁人的旁觀者,才終於讀懂。
有些?人,有些?事,錯一步,便是終生難再得。
騙得了所有人,也騙不過自己。
他心?頭一酸,忽地回過頭去,喊:“阿蠻——”
阿蠻。
好似心?中還?帶著?微薄的期望,還?有許多似是而非的話?沒有說完。
可,夏風撫麵去,香影何處尋?
趙家阿蠻早已將他拋於身後,飛也似地跑遠。
而他知道,她永遠不會回頭。
他永遠也不值得她回頭。
*
自江都至上京,整整三個月的長途跋涉。
路上,沉沉時常做夢,夢裡對上的、卻不是顧氏流淚的眼睛,便是老祖母錯愕而驚惶的神情。
四周人群跪倒一地,她分明身處其?中,可總覺得那些?敬畏、尊崇與仰望的姿態,本都不該對向自己。
那種不自在的、無措又不知從?何解釋起的心?情,讓她分不清楚,頻頻夢到離開時的場景,究竟是因為不舍,還?是因為連在夢裡,也試圖想?通過一次又一次的重演,“補救”自己那時的恐懼與怯懦。
她多希望自己更從?容,而不是隻躲在魏棄身後。
希望自己能夠笑一笑,而不是對著?顧氏垂淚的麵容,許久,都說不出半句安慰的話?。
她想?起八歲那年,母親送彆她時在哭,那時,人人都在看他們謝家的熱鬨。
如今,母親送彆自己,依然止不住地流淚。
隻是這一次,謝家的族老爭相歸還?地產,城中民眾十裡相送,人人都“祝賀”她,生出了個爭氣的女兒。
一切好像大?有不同,但又好像沒什?麼不同。
沉沉心?裡不安穩。
“殿下,”於是,醒來後,也總忍不住不停的問。一時問魏棄,“我是不是應該趁著?趕路的時候學些?規矩?譬如怎麼行禮,怎麼問安……”
一時又問:“我們回了上京,還?住朝華宮麼?對了,肥肥……肥肥養在袁公公那,會不會瘦了?會不會認不得我了?”
魏棄彼時正在翻閱手中醫書,聞言,擱了書冊,淡淡道:“不必,一切照舊。”
規矩是照舊的規矩,住也住在照舊的地方。
語畢,見她一雙眼珠子滴溜轉,仍是放不下心?的模樣,忽又伸出手去,輕理了理她睡了一覺醒、亂糟的頭發。
手指從?發頂梳到發尾,一遍又一遍,樂此不疲地重複。
直到終於把她“哄”出點?困意了。
他複才湊上前,將眼皮不住上下打架的小姑娘摟進懷裡。
“謝沉沉,”他說,“我們隻是回去一趟,不是讓你在那裡和人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
“謝肥肥若是認不出你,那畜——它便不要想?吃飯的事了。”
“……”
沉沉失笑:“殿下,對肥肥好些?罷。”
可話?是這麼說。
困意漸漸襲來,她靠在他懷中,不多時,便睡得香甜。
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