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到一半,忽的一頓。
她反應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魏棄竟是對當今天子直呼其名,聽到要殺人——不是戰場上?兵戎相見?,而?是沒來由地?殺人,眉頭更緊皺起來。
眼睛睜開,她手撐在魏棄膝蓋上?,慢吞吞直起身來,問他:“殺什麼人?”
“……”
“為什麼要殺他們?”
魏棄:“北疆一戰,中飽私囊、暗度陳倉的人不少。”
阿史那金被俘入京,朝野震動,潛伏在野的突厥人早已蠢蠢欲動。
上?京風雨欲來,半年多的光景,朝中已然換了一輪新麵孔。可這還遠遠不夠。
魏崢太需要一把好用的刀,一把“師出有名”的刀,既殺得其所,又不會汙了皇室的聲名。
隻可惜,大皇子魏晟,注定是未來的大魏天子,賢君如斯,焉能掌刀。
至於三皇子魏驍——
這把刀,若是放在趙莽的侄兒手裡,又太不穩妥。
放眼上?京,再沒有人比魏棄更適合做這惡人。
魏棄心中冷冷一笑。
卻?隻低垂眼睫,拾起方才隨手擱在枕邊的紙扇,又重新給她打了兩下扇子。
直把她鬢邊散亂的碎發?都吹起,見?她人還傻愣愣坐在原地?,心中才浮起幾分失笑意味,又低聲道:“婚期也定了,定在臘月初九。”
還有半年。
這半年,他身在上?京,便是把咽喉遞到了魏崢麵前。
但,也隻有半年。
今日他已在群臣麵前立下軍令狀,待到成婚之後,便領兵再征北疆,收複雪域八城。
魏崢既點了頭,如此,便是君無戲言。
四?個月罷了……
從前十一年也不過彈指間,遑論四?個月的短短光景?
沉沉見?魏棄臉上?表情幾經變化,一時似現微怒,一時風平浪靜,也拿捏不住他到底在想什麼,隻知道他要殺的,是妨害了北疆戰事之人,想了想,似乎也不算濫殺無辜,心裡翻覆的思緒總算平複了些。
於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臉,輕聲道:“好罷,”她,“阿九,總歸我們是在一處的,你有什麼都要告訴我。往好了想,待到明年這個時候,我們便在定風城了。可惜又要打仗……到那時,也不知是什麼光景。”
她分明害怕打仗,如今卻?不得不借戰事脫身。
魏棄默然不語,眼神?掠過她低落神?色。
不知怎的,忽又想起來初時相識那些歲月,拚了命在他手底下求生的小宮女。想起她為了活下去?淚漣漣的眼睛——
他想什麼,卻?被外頭袁舜的聲音打斷。
一聽到要傳膳,謝沉沉原本灰沉的眼睛頓時亮了一倍不止,“騰”一下從他懷裡坐直身來。
這下,想什麼都沒頭了。
後悔。
該殺。
他手指背在身後,難耐地?擰了兩下,覺得手裡著實缺把刀。
趁著袁舜等人布菜的工夫,回頭便把從前刻木頭那套刀找了出來。
沉沉正?圍著那從未見?過的、冒冷氣的冰鑒嘖嘖稱奇,魏棄已從裡頭撚了顆荔枝,剝開送到她嘴邊。順帶一擺手,把滿臉活似見?了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