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牌”也不少。舊情在,恩義在,父皇不能輕易動這個手——他這個未來的“明主”,更加不能。
所?以案子才硬生生磋磨了這麼些?個時日。
直至昨日,父皇匆匆將九弟召入太極殿議事。這久不見光的案子方才從他手上,徹底轉給了老九。
他不放心,更不願半年來的努力前功儘棄,這才費儘心思參與其中。誰知今日一來,卻見到?了這般場景。
魏晟雙目緊閉,眉頭微抽。
他自幼師從大儒,讀聖賢書,崇經尚禮。如今卻真正見到?了,何謂無間煉獄。
此時此刻,他還能勉強站穩身子不露怯意,亦不過全靠一口氣在撐著。
不然,光是這滿地的紅紅黃黃,也足夠讓他惡心到?把心肝脾肺都?嘔出來不可?——
放眼天下,知書識禮之士,哪個能認可?這般做法?!
縱然九弟是北疆之戰的最大功臣,聲名已傳遍了整個大魏。
縱然這個“功臣”,要為北疆之戰清算朝野,無人?膽敢置喙。
可?是這手段……
這手段,豈是常人?能有?
徐巍何等人?精,看出這位大皇子的“仁心”尚在,當下一把拉過身旁瑟瑟發抖、早已拉了一□□的孫兒,按著他背、也發瘋似的磕起頭來。那一聲接著一聲的鈍響,仿佛真要把腦袋磕碎在這青石地上。
“快,快求殿下饒命!”
“求殿下看在我侄兒有功於社稷,看在我徐家為陛下鞠躬儘瘁的份上,饒我徐家一絲生機啊,殿下、殿下——!”
魏晟聞聲,滿麵?不忍地垂眸,看那小兒哭得一臉涕淚交加,不由又?想起自家女兒,如今也是這般年紀。
思忖片刻,到?底扭頭看向魏棄。
“九弟……”他說。
可?事已至此,還能說什麼呢?
殺了這麼多人?,幾乎屠光滿門,還沒問出一句實話。魏棄是不會收手的。
他隻能說:“饒過老弱婦孺……把人?押入天牢審問罷。徐家,畢竟曾於社稷有功哪。”
天牢的酷刑再嚴苛,咬咬牙、終究還是能活下命來的。
這徐巍是右相的舅父,右相又?與趙家一貫不對頭,算下來,勉強算是皇後?一派。他豈能眼睜睜看著魏棄將人?趕儘殺絕?
“父皇讓你查案,你卻把戰場上那一套搬進上京……”思及此,魏晟勉強定?了定?神?,苦口婆心地開口勸道。
可?話音未落。
隻聽?徐巍一聲喊破喉嚨的嘶叫,他身上的錦袍,瞬間濺了半邊的血,連臉上亦落了幾滴腥熱。
那血從他眉毛根流下來,說不上來的可?怖又?滑稽。
“……”
他愣在原地、心口狂跳,足緩了半天勁,複才垂眼望去:
地上,那小兒的身軀仍在抽搐著一抖一抖,腦袋卻飛出數丈遠——是被魏棄拎著頭發,當牆砸過去的。
一顆腦袋碎在眼前,漿糊一片。
魏晟眼前發灰,當場捂著嘴,扭頭吐了個昏天暗地。
而徐巍癱坐著,看著孫兒屍體兩眼發直,一時間,竟連哭都?忘了。
直到?原本縮在牆角、滿頭珠釵環佩的貴婦人?按捺不住,手腳並用地爬上前來,抱著兒子嚎啕不止。有她領頭,庭院中,終是此起彼伏地響起哀泣之聲。徐巍亦被這哭聲勾回了魂來,兩行老淚,從衰殘的麵?頰絕望淌下。
完了。
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