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書房,卻都沒有了平日裡聞香品茗的心?思。
曹睿甫一落座,便低下?頭去,若有所?思地輕旋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沉默良久,方才冷哼一聲:“童謠,倒是個給人正名的好?法子?。”
童言無?忌,一方麵?不會有人過分追究當真,另一方麵?,卻真正能做到短時間內、令這歌謠中的故事人口相傳。
“看來,有人在暗中幫那位九皇子?立威啊……”
他語氣淡淡,好?似隻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小小狀元郎,真有這麼?大本事?怕不是後頭還有人推波助瀾。”
曹貴心?口一跳,立刻會意過來,忙道:“兄長?,我、我即刻命人去查,查清楚背後是誰在搗鬼。”
曹睿沒有搭腔。
隻饒有興致地將手上的玉扳指旋來轉去,重複數次。
衰老而乾癟的臉上,卻始終沒有笑意,仿佛陷入一場自問自答的沉思之中。
曹貴看在眼?裡,不敢打擾。
無?奈,又不能不打擾。
最後,終於還是顫巍巍起身,肥碩的身軀在屋中四下?遊移,確認門?窗緊閉、關得嚴嚴實實,這才走近書案,壓低聲音道:“兄長?,西邊來的人,最近不太安分。”
“……”
“他們不放心?質子?的安全,堅持要將人劫走,已經在暗中調動兵力,可是如今這般情況,豈容得他們這般張揚?若是張揚過了頭,引出些?不必要的麻煩……”
饒是好?脾氣如曹睿,言及此?,也不由地皺緊了兩道濃眉。
突厥人的粗魯野蠻,他從前雖有耳聞,可起初多和那名名叫英恪的謀士打交道,確還以為今時不同往日。
直到……那九王子?作為質子?被押解入京後。
每一批暗中前來的突厥人,都總能刷新一次他對這些?人蠻不講理程度的認知。
兩方人馬與其說是打交道,不如說每次都是在雞同鴨講,最後不歡而散。
若非彼此?之間還有利益可謀,兄長?又與那英恪有約在先——
“靜觀其變。”曹睿忽道。
“可是,”曹貴卻忍不住麵?露猶疑,“若是坐視不管,萬一到時他們反咬一口……”
“反咬一口又如何?本就說好?隻是一筆交易。我們並非那群突厥人的走狗,他們也無?權對我們指手畫腳,何況,他們答應我的事,也並沒做到。”
曹睿冷笑道:“連個人都找不到。一群廢物,不堪大用。”
曹貴聞言,愣愣抬頭,看向麵?前的堂兄。
說起來,他還記得堂兄年輕時,似乎是以文?秀寬仁聞名上京的。
人們都說,這是一位有勇有謀、心?懷天下?的中郎將。當時,堂兄還是醉心?於武藝的。
若是伯父還活著,如今來看一眼?,想必都要認不出自己這個兒子?……了吧?
曹貴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小心?擦去了額頭那不由自主冒出的幾滴冷汗。
曹睿卻似乎沒看到他那瞬息萬變的臉色,隻閉目養神片刻,忽又道:“九皇子?的事,讓煙柔多留神。”
他口中的煙柔,也就是曹貴的女兒,如今宮中的惠妃,曹煙柔了。
皇後名為養病,實則被幽禁宮中,昭妃醉心?禮佛,有意避寵。
這一年多來,本是貴人的曹煙柔,與另外一名年輕答應漸得聖心?,如今,已是宮中最受寵的二妃之一。
姓曹,自然是要為曹家人做事的。
必要時候,也須得學會吹吹枕邊風才是。
曹貴知道兄長?的言下?之意,當即喏喏應聲道:“是、是。我曉得了,我……我這幾日便遣人同煙柔知會一聲。”
曹睿便不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