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是王爺心尖上的?人,姑娘若是願意爭,哪怕、哪怕青鸞閣裡那位……也不得不忌憚。姑娘為何不爭?為何不為自?己搏一搏?】
她聽?得苦笑?,唯有閉口不答,心道,不是她不爭啊。
隻是一碗又一碗的?苦藥灌入喉,望不到頭的?、了無生機的?日子擺在眼前,她實在覺得很累。
累得不願再?睜開眼,更不願再?自?欺欺人地咬牙度日,不願再?騙自?己,那夜聽?到魏驍的?夢囈、隻是自?己夜不能寐催出的?幻覺。
她隻盼著自?己能死在魏驍歸家之前。
到最後,亦果真如願。
卻?在這不知是真是幻的?夢裡,瞧見了那時沒能看見的?一切,看見在自?己死後,擁著那瘦得隻剩一把枯骨的?屍體,癡坐了七日七夜的?魏家三郎,看見那隻——盛著她焚骨之灰的?雕花玉盒。
直至臨死前,魏驍仍抱著那隻玉盒,要與她的?骨灰同葬,共眠於永夜般暗無天日的?皇陵。
【還請皇兄開恩,圓弟此願,如此……終算死而無憾。】
隻是與她這樣一個、無關痛癢的?妾室葬於一穴,便足夠“死而無憾”了麼?
記憶中,曾不可一世、劍指王座的?魏三郎,在這夢裡,竟蒼老得令人陌生。
而她站在他的?床榻邊。
居高臨下,望向他死前衰殘的?臉,聽?著他急促得不能自?已的?呼吸,和無可抑製、一聲高過一聲的?咳嗽,竟忽覺悲哀至極——這一生到最後,她與他,原來都不得已,隻能選擇用死來困住彼此:
露華宮中,她與他重逢時有多麼開心;
王府東苑,撒手人寰,咽下最後一口氣時,便有多麼決絕。
她恨他。
也許,在他前半生汲汲以求於王權,夙興夜寐不敢懈怠的?日子裡,他的?唯一一次從心而行和“破例”,便是違背昭妃的?意旨、強娶了她這樣一個,與他並不般配的?女子。
可縱然他給了她、自?以為世間女子皆夢寐以求的?寵愛與眷顧,卻?由始至終,連她最想要的?是什麼,最懇切的?願望是什麼,都從未了解、也從未尊重過。
所以,他才明知自?己喜歡她的?生機勃勃,卻?將她困在死氣沉沉的?王府;
喜歡她的?笑?顏如畫,卻?眼睜睜看著她的?笑?容變成一張欲蓋彌彰的?假麵;
喜歡她對所有人毫無保留的?愛與寬容,卻?讓她與此生最親最愛之人陰陽兩隔。
他明知她想回?家。
卻?還是將她的?骨灰,與他衰殘的?餘生一起,埋入了不見天日的?皇陵。
可那樣的?恨,在親眼看見他如今老去的?、醜陋的?、麵目全非的?臉龐時,她竟也隻驀地想起許多年前,那笑?麵盈盈倚在床邊,用受傷的?手執筆,為她描繪一隻紙鳶的?衛三郎。
【呀!這是怎麼畫出來的?,怎麼這麼漂亮……三郎哥哥,也教教沉沉罷!】
【三郎哥哥,這個字念什麼?】
【我阿兄說,三郎□□後要做我的?‘童養夫’……三郎哥哥,童養夫是什麼意思?】
若緣起隻因?一念之善,緣滅為何淚眼相對。
“……三郎啊。”
於是,在這夢中,她終是最後一次喚他的?名。
“江都城中,我阿爹的?墳前,早已開滿鳶尾。把我葬在那裡吧。”
你?這一生,愧對之人何其?多,孽緣開始於何處,不如,便讓它在哪裡結束。
“就?當?還我那一年少?不知事、跳下河去救你?的?恩,”她說,“從此,你?我二人之間的?恩仇,前生今世,一筆勾銷——我當?真不願,再?做那些討人厭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