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牖半開,珠簾微垂,就可以瞧見庭院那株西府海棠,姿態筆直,翠葉錦簇。
已經過了花期,滿地落英,像鋪了層錦緞。
他的坐向背光,顧輕舟有些看不清他的麵容。
“輕舟,你治好了我的病,以後就是青幫的恩人了,這筆診金給你!”霍鉞道。
他拿出一個小匣子,遞給了顧輕舟。
顧輕舟接過來,是一隻黃楊木描了紅漆海棠花的小匣子,四角包了黃銅,綴了一把精致的小鎖。
小鎖是舊式的平雕花期鎖,用黃銅打造,沉甸甸的。
“這匣子真精致。”顧輕舟讚許。
霍鉞唇角微動,就知道她會喜歡這樣的小匣子。
打開匣子,立馬是一根大黃魚。
大黃魚金條,是十兩一根的,價值是小黃魚的十倍。
顧輕舟已經存下了三根小黃魚,足夠她和李媽七八年衣食無憂的。
而這根大黃魚,就足夠顧輕舟和李媽二十多年的生活費。
對於顧輕舟,這是一筆巨款。
她尷尬站了起來,道:“霍爺,我是醫者。我師父常說,醫者要無欲無求,若是他知曉我索取重金,會將我趕出師門,我不能要!”
她頗受震撼。
這哪裡是給診金啊,這分明是想買下醫院吧?
霍爺微笑,示意她坐下。
“不索取重金,這是你的醫德。可這錢不是你索取,而是我主動感謝的。”霍鉞眸光幽靜,“輕舟,你這是救了我的命,我不喜欠人情。”
顧輕舟看著他。
四目相對,霍鉞很堅持,顧輕舟就想了下。
她的社會經驗不是很足,心想:“對於霍爺這樣的人物,人情應該是比金錢更昂貴的,他怕我以後求他辦更重要的事。況且對於霍爺,這一根大黃魚,大概我的一塊錢差不多。”
如此思量,不收反而叫霍鉞難做,而且很矯情。
顧輕舟就收下了:“霍爺太慷慨了,祝霍爺身體健康。”
霍鉞的笑容,反而收斂了幾分。
顧輕舟不解。
“不必叫霍爺,把我都叫老了。”霍鉞似開玩笑,神態卻格外認真,“你和我妹妹是同學,就叫哥哥吧。”
顧輕舟吃驚看著他。
他們正說著話,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子,進了屋子。
是霍攏靜。
霍攏靜性格孤僻,和顏洛水的疏淡不同,霍攏靜待人接物很冷漠,似拒人千裡之外。
顏洛水幫過她,顧輕舟又是顏洛水的義妹,霍攏靜就覺得顧輕舟還不錯。
顧輕舟又治好了她哥哥。
“......我今天才知道,他們說的神醫是你。”霍攏靜表情雖然冷酷,言語卻難得一見的輕緩,“你很厲害。”
“謝謝,也沒有很厲害,不過是跟霍爺有緣。”顧輕舟謙虛。
她說的有緣,是指醫緣。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霍鉞眼底的深芒卻微動了下。
他情緒很快斂去,那點漣漪快得他自己也不曾察覺。
“洛水的傷口好了嗎?”霍攏靜又問。
她雖然拒絕上學,卻一直很關心顏洛水。可讓她親自去登門拜訪,她又覺得無趣,甚至會考慮人家是否願意。
顏洛水是軍政府高官的女兒,她隻是青幫龍頭的妹妹,天壤之彆。
“你一直擔心她,不如明天跟著輕舟,去拜訪顏小姐,如何?”霍鉞插嘴。
霍攏靜略帶猶豫。
顧輕舟笑道:“我明天是要去看望洛水,一起去好嗎?”
霍攏靜挺想去的。
霍家的人,不管是冷漠還是儒雅,都重情義。
顏洛水為霍攏靜擋了一刀,這人情沒還掉,霍攏靜銘記於心。
“好。”霍攏靜答應了。
“我明天早上十點,我來找你。”顧輕舟笑道。
霍攏靜點點頭。
顧輕舟出去的時候,霍鉞送她。
六月的暖陽從細碎樹葉的縫隙照進來,光圈將他們的影子拉得斜長。
“我三年前才把攏靜從孤兒院接出來,她對我很陌生,甚至不信任我。你也看得出來,她性格自閉孤僻,我很擔心她。”霍鉞 道。
不待顧輕舟說什麼,霍鉞又道,“難得有朋友為她兩肋插刀,她信任你和顏小姐。”
顧輕舟點點頭。
“輕舟,我有個不情之請。”霍鉞道。
“您說。”
“我希望你能常來看望她,帶著她出去逛逛,接觸些社會。”霍鉞道。
“好。”顧輕舟道。
霍鉞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