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蜜都用上了。”老太太倏然有了心情,開玩笑道。
“是啊。”顧輕舟也笑。
調和完畢,顧輕舟脫了老太太的薄襪,將這些藥物,敷在老太太的湧泉穴。
湧泉穴在腳底。
明明是咯血,怎麼在腳底用藥?
老太太很好奇,詢問緣故。
“......揉按湧泉穴,可以治療咯血等病症。”顧輕舟解釋,“血不歸經,咳嗽外出,這是小毛病,並非內臟出血,也不是肺葉受損。
再說了,頭疼醫頭腳疼醫腳,那才是庸醫呢。我這是采用內病外治、引熱下行的療法。”
老太太聽得入神。
老人家念舊,很多年沒聽到老大夫這麼徐徐道來。
顧輕舟的說辭,格外有古韻,莫名就叫老太太心安。
老太太從心底信任她。
司慕再次進入時,隻見顧輕舟用毛巾裹住了老太太的腳,在敷上藥物的地方,用手指輕輕推拿揉按。
她的長發披散,勾勒一段纖瘦的腰身,盈盈一握。
側臉嫩白,挺翹的鼻、飽滿的唇,眼睛流光溢彩,是個很漂亮的小姑娘。
他愣了一愣。
“祖母,您感覺如何?”司慕走進來,柔聲詢問道。
“好多了。”老太太道,“輕舟的醫術出神入化,她用了一點藥,我這心裡就舒服多了。”
顧輕舟低笑。
她的藥沒那麼神,隻是老太太知曉不用西藥了,沒人糊弄她,她心情好轉,能接受而已。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老太太終於睡著了。
二嬸走過來,對司慕和顧輕舟道:“你們倆也去歇了,晚上我照顧老太太呢。”
司夫人也走了進來。
顧輕舟見此處人多周轉不開,起身道:“那我先去了,有事您叫我。”
二嬸頷首。
司慕跟著顧輕舟出了屋子。
夜風是熾熱的,哪怕深夜了,仍是火燒火燎般,往人身上撲。
司慕走在她身邊,莫名很想摸一下她的頭發,又生生忍住了。
“輕舟,祖母這次發病之後,性情大變,是不是還有其他疾病?”司慕問。
顧輕舟搖搖頭,解釋道:“世人對咯血誤解太深了。一個咳血,也不管什麼原因,都覺得是大病。老太太這個年紀,說活夠本了,往後都是好日子;說長命百歲,卻又不知道哪天得走。
她沒說,其實是很擔心重病,也怕死。這些擔憂,會讓她喜怒無常。病人在真正擔憂生死的時候,不是非逼著大夫治病,而是諱疾忌醫,不想見大夫。好像沒了大夫,她就沒生病一樣。”
病家的心思,顧輕舟比司慕了解得深。
原來老太太隻是怕死。
“你不說,我倒是不知道。”司慕聲音溫柔輕緩。
他和她靠得有點近,顧輕舟往旁邊挪,司慕也靠過來一點,隻差把顧輕舟擠到旁邊的花叢去。
司慕又問顧輕舟:“祖母這病,大概多久可以痊愈?”
“兩三天吧。”顧輕舟道,“咯血不涉及生死,你彆擔心。若是駐地還有事,你先去忙吧。”
司慕道:“我沒事。”
沉默走了片刻,司慕將顧輕舟送到二嬸安排的客房。
他說起了司瓊枝,以及上次的誤會。
此事已經過去半個月,顧輕舟從未放在心上。
“我已經說過瓊枝了,她知道錯了。”司慕道。
顧輕舟站定了腳步,望著司慕的眼睛,道:“此事,以後就不要再提了。瓊枝明白的,她知道她自己做過什麼。”
事不過三,司瓊枝在顧輕舟這裡,已經沒了機會。
顧輕舟不會因為司慕的三言兩語就原諒了司瓊枝。
一旦司瓊枝再犯到顧輕舟手裡,顧輕舟絕不會再給她活路。
司慕臉色微繃。
顧輕舟覺得,他是怪她沒有“得饒人處且饒人”。
“我先回去了。”顧輕舟笑笑,轉身離開。
司慕愣在原地,沒有追上來。
司公館還有人沒見識過顧輕舟的醫術。
老太太咯血,他們也以為是大病,見顧輕舟在老太太腳底的湧泉穴用藥,紛紛驚訝。
“能不能行啊?”
“咯血不是肺部的嗎,乾嘛給腳用藥?”
他們甚至問胡軍醫:“您說這樣行不行啊?彆耽誤了我祖母的病。”
胡軍醫道:“腳底的湧泉穴,的確可以治療咯血,但是推拿手法要得當,需得醫術高超的老中醫。
大家放寬心,顧小姐既然給老太太用藥了,一定會藥到病除。她的醫術,比我們整個軍醫院加起來都厲害。”
眾人嘩然。
他們既覺得胡軍醫誇張,同時也能理解,畢竟顧輕舟要嫁給司慕,將來就是軍政府的女主人,不巴結她巴結誰?
隻是,沒想到兩天過後,老太太果然不再咯血了。
原本質疑的人,一下子就噤若寒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