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遇到了襲擊?”顧輕舟忍不住又問,“誰在車上?”
司行霈不回答。
到了最中間的一節車廂,他停下來,轉身牽住了顧輕舟的手:“輕舟,你跟我來。”
他掌心溫熱,有濕濡的汗意。
車廂裡有血跡,滿地的碎玻璃還沒有清理。
顧輕舟蹙眉,隨著司行霈往裡走。
她看到了屍體,遠遠躺在車廂的另一頭,血流成河。
顧輕舟呼吸一緊。
過了這麼久,她甚至不止一次殺人,卻仍是很害怕屍體。
旋即,顧輕舟看到了不同尋常。
等走近時,顧輕舟倏然雙腿發軟,差點跌坐在地上。
司行霈緊緊扶住了她。
顧輕舟看到座椅上,一個穿著寶藍色衣衫的女人,梳著發髻,帶著一把玳瑁梳篦,迎麵被一顆子彈打穿了腦袋,正是顧輕舟的乳娘李媽。
渾身的血液都在逆行。
顧輕舟隻感覺身子發僵。
她掙紮了半晌,才從發僵的狀態裡回過神來,她疾步奔到了李媽身邊。
一摸她的脖子,屍體都硬了。
在車廂的尾端,有個人迎麵倒地,穿著天青色的長衫,胸前種了數槍,血流了滿地。
是顧輕舟的師父慕宗河。
顧輕舟的牙齒打顫,咯咯作響的打顫。
她不知是撲在李媽身上哭,還是該撲在師父身上哭。
這個瞬間,顧輕舟的腦子裡像凝聚了無數的冰柱,她的腦漿都被凍住了,雙手和雙腿不像是她的。
耳邊有司行霈的聲音:“輕舟,輕舟.......”
顧輕舟良久,才能看到司行霈就在自己身邊,正抱著她。她一把推開了司行霈。
她在師父跟前慢慢蹲下。
師父被槍達成了篩子,胸膛幾乎打爛了,扶起來的時候軟綿。他死的時候眼睛是睜開的,司行霈的副官強行為他合上,卻沒有合嚴。
顧輕舟隱約瞧見了他眼睛縫隙裡的光。
這像是嚇到了顧輕舟,顧輕舟重新將他放下。
“我做了個噩夢!”顧輕舟喃喃,她用力拉住了司行霈的手,“我做了個噩夢,快點把我叫醒!”
司行霈沉默,滿眸痛色看著她。
顧輕舟發怒了:“快點醒過來!”
她猛然用力拍打地麵,想要讓自己在痛感中清醒。
地麵有碎玻璃。
顧輕舟一掌拍下去時,碎玻璃砸進了她的掌心。
很疼,疼得鑽心,血汩汩往外流。
顧輕舟難以置信看著自己的手,她眼神裡的光聚了散,散了又聚,將玻璃一下子拔了出來。
還是疼。
疼得刺骨而鑽心。
她坐在地上,不顧師父和李媽,隻是抱住了自己的腦袋:“我不是在做夢,就是中了某種迷幻藥。是司慕做的,對嗎?司慕想要我死。”
司行霈半蹲著,沉默不語。
“你真乖,你在現實裡很少這樣沉默乖巧。”她伸手去摸司行霈的臉,結果抹了他滿臉的血。
她掌心的血還沒有止住。
顧輕舟又用袖子去擦司行霈的臉。
他的肌膚是溫熱的、他的呼吸也是溫熱的。
像真的一樣。
顧輕舟用力,狠狠扇了他一巴掌:“你疼不疼?”
他沒什麼感覺,目光哀痛看著她。
顧輕舟的手心卻疼了。
“好奇怪的夢!”顧輕舟攥住了司行霈的衣領,開始哭了,“好真實,司行霈我好害怕!我怎麼醒不過來,我好害怕司行霈!”
她攥得很緊,很是用力。
她又去看師父。
淚眼婆娑裡,她師父的確是被槍打爛了,她乳娘是被一槍斃命的。
顧輕舟想要用玻璃割破自己的臉時,司行霈用力攥緊了她的手腕。
他死死抱住了她:“輕舟,對不起輕舟!”
他的胸膛結實,他的呼吸噴在顧輕舟的頸側。
顧輕舟安靜數著他的心跳。
一下下的,竟是不多不少。
這時候,她才真正有了恐懼之感。因為太真實了,真實得像是真的。
不可能是真的。
她的師父和乳娘還在山裡,沒有她的電報,他們是不可能出來的。如今,他們卻在司行霈的專列上。
他們死了,死得極其慘烈。
若這是真的,可能是仇家把她的師父和乳娘當成了司行霈。他們是為了司行霈而死,等於是司行霈害死了他們。
若司行霈不去接他們,他們就不會死。
“不是真的,我隻是做了個噩夢而已。”顧輕舟喃喃,“我會醒過來的,我不會一下子就失去了親人和司行霈,我不會一無所有。”
司行霈聽到了她的喃喃,倏然更加用力,緊緊抱住了她:“輕舟,我愛你!”
他第一次說他愛她,竟是在她的夢境裡。
她太想聽他說這句話了,所以在幻想中實現了。
“我為什麼醒不過來?”顧輕舟越發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