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舟懷疑蔡長亭沒死。
她利用軍政府的資源,籌備了自己的情報係統。隻是一切初建,消息來源穩妥可靠,但麵太窄了。
很多事,顧輕舟查不到,霍鉞這等手眼通天的人物,他肯定很清楚。
“那我去貴府吧,好幾天沒見阿靜了。”顧輕舟笑道。
霍鉞卻猶豫了下。
“要不,你來煙館吧,阿靜出門了,她還沒跟你說?”霍鉞問。
顏洛水的大婚之後,顧輕舟就去了上海,一連住了數日,哪裡知道霍攏靜的動向。
“沒告訴我,那個沒良心的小丫頭。”顧輕舟故意嗔怒。
霍鉞笑,聲音依舊那麼溫柔慈醇。
在家裡也無聊,而且想著蔡長亭這件事,顧輕舟心思不寧,她便起身去了霍鉞的煙館。
也是她常去的那家。
“是不是有蔡長亭的消息?”顧輕舟問。
霍鉞笑道:“不是。”
他知道顧輕舟很想弄清楚蔡長亭的底細,甚至不相信蔡長亭死了。
霍鉞也試圖去查過。
正如外人永遠不可能知道顧輕舟跟過司行霈,蔡長亭的過往也很難查。
有更強大的勢力在保護蔡長亭,就如同司行霈對顧輕舟的保護。
“......他可能有日本軍方的背景。”霍鉞最終道,“這個是我猜測的。”
顧輕舟擰眉。
沉吟良久,她才問霍鉞:“你說有要緊事跟我說,什麼事?”
霍鉞就笑了笑,端起茶喝了一口:“洪門很快會派新的龍頭到嶽城來,蔡長亭幫洪門建好了三個碼頭,洪門想繼續發展嶽城的勢力。”
顧輕舟眸光微斂:“不會是派閆琦來吧?”
霍鉞意味深長笑了。
顧輕舟愕然。旋即顧輕舟又想到,張龍頭隻怕猜到了什麼。顧輕舟是張辛眉的救命恩人,張家要還顧輕舟這個人情,張龍頭猜到什麼也不會說。
沒有把柄,張龍頭不會找顧輕舟的麻煩。
可顧輕舟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腔,而且和張太太合謀,讓張龍頭不快,決定惡心惡心她,就把閆琦派到了嶽城。
“正是他。”霍鉞笑道,“他原本就是嶽城分舵的,如今在上海聲譽受損,常惦念著嶽城分舵,張龍頭就索性讓他來了。”
顧輕舟無奈搖搖頭。
霍鉞看著她,深邃的眸光有漣漪一閃而過,然後歸於無邊的安靜,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微彎,很是溫柔斯文的一個人。
“我倒是覺得,張龍頭放棄了閆琦此人。”霍鉞笑道,“假如他不想閆琦死,應該讓他離你遠遠的。”
閆琦的性格暴躁,這件事之後,他肯定連顧輕舟也記恨上了。
他一定會對付顧輕舟。
然而,張龍頭又很清楚顧輕舟的能耐,就連他的王牌幫手蔡長亭不也被顧輕舟拿下了嗎?
讓閆琦來,除了惡心顧輕舟,就是借顧輕舟的手處理掉閆琦。
顧輕舟再次搖頭笑:“這個張龍頭,一點虧也不肯吃。”
霍鉞對張庚還是很敬佩的。
說起張庚,那是個跟司行霈性情相差無幾的人。
霍鉞也就點明了:“張龍頭年輕時,就跟司行霈差不多。”
“.......他要不是年輕時那麼恣意妄為,樹敵無數,何止於九個兒子如今隻剩下一廢一幼?”霍鉞略有所指,“像他們這種人啊.......”
他在告訴顧輕舟,司行霈也是這樣樹敵的。
顧輕舟可以不顧一切跟司行霈,敵人卻不會放過司行霈的。
那麼,將來顧輕舟能承受不厭其煩的喪子之痛嗎?
顧輕舟的臉,身不由己白了起來。
屋子裡略微沉默。
“輕舟?”霍鉞倏然放輕了聲音,低低喊了她一聲。
顧輕舟應道:“怎麼了?”
“我有時候會想,你的未來會是什麼樣子。”霍鉞道,眼神卻越發深邃,似深不見底的古井,“什麼樣子的男人,可以和你共度一生。”
顧輕舟沒想過。
可司行霈想過。
司行霈曾經說:“等江南江北統一了,天下太平,我們去蘇州置辦一所宅子,你彈琴給我聽,我煮飯給你吃。”
顧輕舟最近時常會想起這段話。
就好像遠去的燈塔,在沒有司行霈的日子裡,一直照亮她的路。
“會做飯。”顧輕舟道。
霍鉞微愣。
他大概是沒想到顧輕舟會回答。
顧輕舟卻說了起來:“他做飯給我吃。”
“這就夠了?”霍鉞深深望著她。
“吃飯就能活著啊。有他有飯,就是生活。”顧輕舟道。
霍鉞一下子就愣住。
這句話,簡直把一切都概括進去了。
有了那個人,顧輕舟隻需要操心一日三餐吃什麼,這種生活是何等的悠閒快樂?所以,有他有飯就夠了。
她知道他在哪裡,她知道走向他的路。
霍鉞這時候才發現:顧輕舟比誰都通透,她知道自己要什麼,隻是外人永遠無法明白她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