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恒兩口子卻毫無睡意,兩人在旁邊嘀咕。
“真的有用嗎?”宋太太問,“萬一不行的話,我們趕緊把阿楠送回英國。”
“有用!”宋一恒道,這話不知是安慰自己,還是安慰妻子。
宋一恒聽到了艾諾德醫生喊顧輕舟叫“老師”,這種震撼,宋一恒隻怕一輩子也忘不了。
既然艾諾德如此推崇顧輕舟,顧輕舟又說無礙,宋一恒決定抱以希望。
宋太太卻不敢,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還是要再做準備。如果不行,就送孩子去香港.......”
說著,就哭了。
宋太太想起了長女。
孩子那麼可愛,一床車禍就香消玉殞,生命竟是這般脆弱。
他們夫妻飽受痛苦折磨,遠離了曾經生活的地方,回到了祖國。
若是再夭折一個孩子,讓他們還躲到哪裡去?
天大地大,哪裡才是他們的家?
“不會的,你彆多想了。”宋醫生安慰妻子,卻也想起了愛女,眼淚控製不住。
兩個人徹夜未眠。
孩子倒是睡得香甜。
淩晨五點時,小孩子醒過來了,揉了揉眼睛,嘀咕道:“上廁所。”
宋醫生一下子驚醒,問他:“阿楠,還疼嗎?”
小孩子茫然,問:“爹哋,什麼疼?”
宋醫生大喜。
不知道什麼疼,說明不疼了吧?
不成想,小孩子又道,“肚子疼!”
宋醫生的心,一下子跌入穀底,心想:“中醫果然是沒用的。”
他抱著兒子去了廁所。
小孩子有點拉肚子。
拉完之後,回去倒頭又睡。
宋醫生和宋太太見孩子睡得香甜,在夢中很安穩,心也慢慢落下,兩個人依靠著睡著了。
睜開眼時,小孩子不見了。
“阿楠呢?”宋太太大驚。
急忙出去問了護士,護士指了指後院的大槐樹:“那兒呢。”
原來,阿楠又跟他哥哥爬樹去了。
宋太太又驚又喜,揚起臉問:“阿楠,你還疼不疼啊?”
小孩子爬得老高,像隻猴兒似的,道:“不疼!”
聲音響亮而肯定。
想到昨天他冷汗直下,又見他今天活潑如猴,宋太太捂住唇,嗚嗚哭了。
這是喜極而泣。
“他沒事了!”她轉身對晚一步出來的宋醫生道,“阿楠好了,少夫人治好了他!”
宋醫生也愣在那裡。
淩晨的時候阿楠腹瀉,把寒邪清泄出去了,睡飽了的孩子精神抖擻。
他那活潑的勁頭,洪亮的聲音,像極了在英國的時候,而不是回國之後發病的那段日子。
阿楠真的好了!
“怪不得艾諾德喊少夫人叫老師了!”宋醫生感歎,“我也要去叫聲老師!”
宋太太則道:“準備重禮,趕緊去謝謝人家!”
兩口子把阿楠從樹上哄了下來。
仔細看他,的確是痊愈了。
西醫院檢查不出來,少夫人說是小病,居然真的隻是小病!
“我看看。”宋太太瞧著孩子,又按了按他的小腹和胸腔,“還疼不疼?”
以前,小孩子不知道哪裡疼,按了之後他不知道,要麼不回答,要麼亂點頭。
這次,他咯咯笑,被宋太太按得有點癢,大聲道:“不疼!”
宋太太的眼眶又紅了。
他們夫妻倆準備了禮物,去了趟何氏百草堂,正好顧輕舟也在。
她今天是特意過來,給宋家的小孩子複診的。
“少夫人,多謝您!”宋一恒看著顧輕舟,感覺全變了。
他心中對中醫的認知,也徹底被顛覆。
他知道,華夏文化裡存在千年的醫術,它是合理的。
中醫哪怕在遭遇抨擊,它是千年傳統,它有自己的沉澱,有自身的精華。
這位少夫人,將中醫的精華全部發揮了出來,讓它閃閃發光。
學了一輩子西醫的宋一恒,心服口服了。
“不必客氣,救死扶傷而已。”顧輕舟笑道,然後看了眼旁邊的何夢德。
何夢德也笑。
宋醫生這時候才想起來,自己曾經言語很刻薄,然而何夢德在他求診的時候,半句刁難也沒有,把病人放在首位。
他們和他一樣,有醫術,有醫德,他們也是合格的醫者。
從前自己對他們的羞辱,成了件沒有道德的事。
“何掌櫃,多謝了!”宋醫生站直了身子,再深深彎腰給何夢德鞠躬。
何夢德一愣。
行醫挨罵是正常,被西醫瞧不起也是正常的。
突然之間,那倨傲的人居然彎腰行禮,何夢德眼眶一熱,差點落淚。
他感受到了尊重。
這是顧輕舟給他的,這是醫術帶來的!
“無妨無妨,快彆這樣!”何夢德去攙扶宋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