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曲一弦有些不自在。
傅尋說的話讓她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那段時期基本可以算是她前半生最輝煌的時期。
她有副不錯的嗓子, 有初生虎犢的衝勁和不怕輸的野心。起初隻是在南江的音樂酒吧端酒, 後來因為駐唱的工資多上班時間短, 她轉行去當了酒吧駐唱。
曲一弦長得好看, 歌唱得也不賴,很快就在酒吧爆紅, 有她在的場子,夜夜爆滿。
但人嘛,總是被捧著,很難不飄。
曲一弦覺得錢賺夠了, 不管老東家怎麼懇求, 仍舊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再後來, 就是西安。
她出發前從未擔心過會在西安活不下去, 她極有規劃的,落地先找一家適合她的酒吧。領著日結的薪水,定下一間便宜的民宿, 解決溫飽。
至於傅尋。
她沒有任何印象。
回憶失敗。
曲一弦隻能硬著頭皮不承認:“你彆碰瓷啊,我不會賠償精神損失費的。”
傅尋笑了一聲:“西安,駐唱。你想想這些有沒有和彆人提過?”
他會這麼問,還是一個月以前,有一次袁野提到年會, 邀請傅尋今年年底也來參加, 正好救援隊四周年慶, 辦得熱鬨點。
他就順口問了問往年的年會都是什麼形式。
袁野回答:“我每年都打架子鼓,去年打的《逆戰》, 我今年還打《逆戰》,畢竟隻學了這一首。”
傅尋有心想打聽曲一弦,又不好明著問,拐彎抹角地提醒袁野:“其他人呢?”
“彭隊!”袁野忽然大笑:“彭隊不是結婚了嗎,他家老丈人是腰鼓隊的,就給他買了個腰鼓,每天早上在小區廣場裡練打腰鼓。他去年就上台給我們表演了一個,表演完車隊裡平常在外威風八麵的領隊們全給笑趴了。”
“還有合唱,基本上會點才藝的都有節目。所以尋哥,你今年來見識見識,我們的年會絕對脫離了低俗趣味,那水平……我跟你保證,小學文藝彙演那個檔次的!”
袁野沒眼色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傅尋沒聽到想聽的,乾脆就直接問:“你曲爺呢?”
“曲爺?”袁野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笑得大喘氣:“去年大家攛掇她唱個歌吧,她說不會。那就來段舞吧,畢竟曲爺是我們車隊唯一的女性,大家還是很期待的。結果我曲爺就是杠啊,問廣播操看不看?真要看她上去給比劃兩下,算是滿足大家臨死前的願望……”
“後來把彭隊給逼急了,就說不要求會唱流行歌曲,唱首兒歌也算她過關。”袁野一頓,歎了口氣:“還是沒說通,打死都不願意碰話筒,說天生恐麥,五音不全。”
曲一弦果然臉色變了變,沒吱聲。
以前的事,她很少和人提起,無論是輝煌的還是失意的,就像是已經翻篇了的前半生。她不在乎,也不想再回憶。
她留在這,找她的江沅,做她想做的事。
就那麼純粹。
她想:傅尋都這麼有錢了,提這個總不會是跟她要回酒錢。她有什麼好忐忑的?
反正被拒絕的又不是她。
這麼一想,曲一弦又理直氣壯了:“都是過去的事了,提著怪臉紅的。你總不至於是懷念青春吧?想要什麼,直說行不行。”
放大部分女人身上,一個男人深情款款的回憶往昔,就算不感動,也不會像她一樣跟要保護費似的吧?
傅尋短暫的失語後,曲指抵著眉心,有點無奈地搖搖頭:“不想知道原因?也不想知道我是誰?”
“想啊。”曲一弦承認得乾脆:“但也得你願意告訴我啊。”
說到這,她突然來勁了,開始翻舊賬:“你回憶回憶,你有哪回是好聲好氣跟我溝通明白的?不是試探我,就是要做交易。看到我們以後的下場了嗎?”
傅尋:“……什麼下場?”
曲一弦答:“老死不相往來啊。”
傅尋忍不住挑眉,似反思了一下,解釋:“我不太有經驗。”
曲一弦“啊”了聲,沒聽懂。
“我沒有和女孩相處的經驗。”傅尋終於退開,往後倚坐在電視櫃上,和曲一弦平視:“你既然有意見,我改正下。”
曲一弦:“……”等等,他們什麼時候聊到這了?
“在西安,你不記得我很正常。”傅尋挽起袖子,把桌上的礦泉水瓶擰開後,遞給她:“我坐在角落,抵著門的那個單人桌。”
他想說,請你喝酒是因為我很喜歡你唱歌的樣子。
像誤入凡塵,不食煙火的山魅,美不自知。
隻是這句話太冒昧,不適合此時說出來。況且,過去了那麼多年,她不是當初酒吧駐唱的歌手,他也不是當年風雨無阻夜夜捧場的聽眾。
有些話,當時沒說。等能說的時候,早已不合適了。
他這麼一提,曲一弦終於有點零碎的記憶了。
她記得每晚唱完三首歌,她都習慣性喝水潤個嗓子,也是每晚的這個時候,酒保會端上來一杯酒,和她低語:“那邊角落的客人,請你喝酒。”
她每次都會順著酒保的目光看過去,然而角落昏暗,像是被整個排除在外的黑暗空間。她隻能憑感覺對那個角落的客人頷首示意,然後客氣地請酒保把酒送回去。
她不知道是傅尋,也沒有如果知道這個選項。
再重來,對一個鍥而不舍耐心十足的陌生人,她依舊會毫不留情的繼續拒絕,沒有例外。
“沒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垂眸,用腳尖逗了逗在他腳邊徘徊繞圈的貂蟬:“挺難得有個能心平氣和說話的時機,想到了,就說了。”
他起身,拎起掛在衣架上的外套,準備出門:“今晚和你換個房間,晚上有些狀況,你應付起來會比我順手。”
這話半遮半掩的,聽著有些唬人。
曲一弦下意識把整個房間打量了一遍,問:“這房間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