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北城典當所時,正值開飯。
她的車剛停進院子裡,伏叔就迎了出來,招呼她趕緊進屋吃飯:“就等你回來了。”
飯桌上,擺了滿滿當當的一桌菜。
主食是老字號的驢肉黃麵,配了涼拌拍黃瓜和涼拌紫菜。主菜有一碟驢肉,一碟炒腰花,還有一碟像是蒸得鹵雞爪。
曲一弦還沒坐下,已經被勾得食欲大振。
她洗了手,坐到空位上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傅尋右手邊的這個空位好像就是他們特意留著給她的。
人到齊後,舉筷開飯。
袁野這個馬屁精,從下第一筷開始,就在狂拍馬屁:“伏嬸,你做菜太好吃了。這個涼拌紫菜很開胃啊!”
被稱為伏嬸的女人笑眯眯地關愛了袁野一眼:“那就多吃點。”話落,她的眼神落到曲一弦身上,緩緩道:“今天準備匆忙,也不知道你們愛吃什麼,就隨便做了點。不要拘束,喜歡的讓寸寸給你夾。”
曲一弦陡然聽到“寸寸”這個名字時,險些把自己給嗆到。
她手忙腳亂地扯了紙巾掩唇,邊用眼神觀了眼身旁的傅尋,無聲地用眼神交涉:“這寸寸說的是你?”
後者雲淡風輕地點點頭,用公筷往她碗裡夾了一筷子的涼拌紫菜:“這個開胃,多吃點。”
曲一弦樂了。
她咽下嘴裡那口米飯,問伏嬸:“傅尋的小名叫寸寸啊?怎麼來的?”
一旁的袁野,默默豎起耳朵旁聽。
他曲爺真有膽色啊,敢當著尋哥的麵就打聽人家的小名怎麼取的。
伏嬸看了眼傅尋,笑道:“說起名字,那可有得說了。寸寸的父親傅望舒先生一生都致力於尋回流失海外的國寶,所以他夫人懷孕那年,就以‘尋’字表達這個期翼。‘傅’和‘尋’又都有個‘寸’字,寸寸這名字可愛,便一直這麼叫下來了。”
袁野插嘴道:“伏嬸,那傅老先生和他夫人是不是沒想到,我尋哥以後長得跟可愛完全沾不上邊啊?”
被開玩笑的傅尋淡淡的瞥去一眼,暗含警告。
袁野到底還是慫,趕緊閉上嘴,扒了一大口飯。
伏嬸見幾個年輕人的互動,笑了笑,說:“男孩長大麼,總該要長得成熟穩重些,否則怎麼給他的女人安全感。小弦你說是不是?”
無故躺槍的曲一弦:“……”
她瞥了眼傅尋,認真道:“傅尋這長相……哪有安全感?”
傅尋夾肉的動作一頓,親自上陣:“我長得哪裡沒有安全感了?”
“現在的小姑娘都喜歡你這種長得好的,前仆後繼……”曲一弦咽下一口驢肉,指了指袁野:“你看袁野,濃眉大眼的,五官一個不缺,周正之中還略顯凶相,這才叫男人味啊。”
袁野沉默數秒,沒忍住:“曲爺,你這是在埋汰我長得不好看吧?”
他偷瞥了眼傅尋,總覺得後頸被誰給拎住了似的,涼颼颼的。
他忍不住摸了摸脖頸,辯解:“誰照鏡子的時候不希望自己長了我尋哥的臉啊……你彆瞎扯,該讓伏叔和伏嬸誤會現在的年輕姑娘審美都不行了。”
傅尋倒沒繼續糾纏這個話題。
他和伏泰聊了些都蘭古墓的近況,從九層妖樓到最近被盜的墓葬。太多專業術語,曲一弦聽得一知半解。
吃完飯,曲一弦的心理建設也做得差不多了。
她特意支開袁野,找了個沒人的地,把勾雲玉佩取了出來。
她居無定所,大多在路上浪跡。
行李少,隨身攜帶的東西大多扛打扛造,唯有這枚玉佩,她裡三層外三層地用絨布包起來。
她寶貝似地把勾雲玉佩遞過去,臉上的表情還有些彆扭:“你瞧瞧,你在找的勾雲玉佩是不是我手裡這塊。”
傅尋心裡有了準備,見到玉佩那刻並沒有太多驚訝。
他伸手接過,指腹輕輕摩挲著玉質的表麵,眼神從白玉的結頭往下,細細匹對玉佩的雲紋和水紋。
每一處的手感,包括瑕疵處的裂紋開口都一一符合。
曲一弦端不動太師椅,隻能將就的倚著門框看他做鑒定。
他專注時,是摒棄一切乾擾的專注。眼裡除了手裡的那枚玉佩,似再看不到彆的存在。
那雙眼,又黑又深,清澈得倒映著勾雲玉佩的倒影。從棱到角,從線到框,他眼神落在哪,哪就仿佛有光芒。
男人吧,果然還是得在自己的專業領域裡發光發熱才顯得帥。
傅尋這個男人,其實已經打破了曲一弦對大多數男人的定義。他本身就長得好看,無論是吊兒郎當不正經時還是痞氣不馴矜傲時,都有不同的男人味。
他像是沒有缺點,你挑不出他性格上的缺點,也挑不出他為人處世的缺陷。
家世好,教育好,身世背景及他自身都屬於金字塔頂尖最優秀的那一批。
所以,他看上她什麼了?
她這人倔起來不通人情,誰說都不聽。傲起來,比起男人也不遜色,非要爭個高低,論個長短。性格又還彆扭,一旦被踩到痛處,管你有意無意,先揪過來打一頓。
和她在一起,得有非常強大的心理承受能力。
得讓她心生崇拜和敬畏,以及擁有能令她懸崖勒馬的威懾力。
傅尋不是不符合,而是太完美太契合,反而令曲一弦有些望而生畏。
曲一弦歎了口氣,抬手摸了摸初動還有些不適的春心,轉身窩進了太師椅裡。
不遠處,是袁野跟在伏泰身邊嘰嘰喳喳的說話聲,期間隱約夾雜了伏泰斷斷續續的笑聲。
曲一弦沒心思聽袁野怎麼取悅伏泰的,心裡隱約覺得,袁野這人……挺適合給彆人當兒子的。瞧他討伏泰歡心那樣,就差填張表進人家戶口本了。
她胡思亂想著,沒留意傅尋已經掌完眼,正朝她看來。
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掀著茶碗蓋,拂茶葉玩。
等察覺到傅尋的視線,她愣了下,問:“怎麼樣啊?是不是你要找的東西?”
傅尋沒立刻回答,他似尋思了幾秒:“這塊玉,你從哪得來的?”
他心裡其實有了大概的答案,應該和曲一弦當時在可可西裡提的“有個朋友”一致。
他太冷靜,曲一弦試圖猜他情緒無果,淡了聲,答:“薑允來西寧那晚,我送她去酒店,酒店在莫家街附近。我順路,進了莫家街一家古玩店。老板推給我的,說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現在想想,當時的情景其實有些詭異。
這枚價值連城的玉佩,在他手裡像是燙手山芋一般,他恨不得曲一弦立刻買下。又擔心太急切適得其反,耐著性子和她周旋著。
不等傅尋問,她又補充:“他出價八千,我對半砍到四千。想想覺得還是貴了,又反悔,往下折了一千。”
“這家店開了兩三年了,老板我不認識。莫家街我比較熟的是特產店,常去代購。”她咧嘴一笑,問:“還有什麼想知道的?”
傅尋轉眸看她,嗓音越發低沉:“你買了這玉佩的事,還有誰知道?”
饒是曲一弦有心理準備,覺得這玉佩□□成是真品了。此刻聽他話裡的肯定,心裡仍是忍不住咯噔一聲。
她沉默了幾秒,抬眼和他對視:“……他們在找的,確定是它?”
傅尋目色淡然,很慢很慢地點了下頭:“是它。”
他捏著那枚玉佩在指間一轉,遞回去:“它現在歸你。”
曲一弦一時沒反應過來。
她看了看他手裡的勾雲玉佩,又抬頭看了看他,問:“什麼意思?”
傅尋似笑了下,極勾人道:“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