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幅畫麵不可控製地令曲一弦想起了四年前可可西裡訣彆般猩紅的車尾燈。
她的目光隨著鼠標鎖在薑允身上,那隱約的熟悉感引起她的不適,有那麼一瞬間,她像是透過薑允看見了江沅。
她呼吸漸凝,胸腔又起伏著想要更多的氧分。
短短一分鐘內,她唇色發白,背上全是冷汗。
工作人員久久沒等到她的確認,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小曲爺?”
曲一弦回神,視線下落,心不在焉地點點頭:“是她。”
工作人員見她臉色不好,有些擔心:“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我這邊有結果了再通知你。”
“不要緊。”曲一弦俯低身子,低聲道:“你儘快幫我看看,她最後的行蹤。”
“好。”
工作人員繼續調監控的空檔,她起身,避去走廊給傅尋打電話。
鈴聲還沒響幾聲,就被傅尋接起。他的嗓音低低沉沉的,還透著幾分慵懶和閒適:“回來了?”
“我還在鳴沙山。”曲一弦抬腕看了眼時間,開門見山道:“我打薑允的電話一直關機,擔心出了事,直接來調監控確認了。”
傅尋那端沉默了數秒,問:“你什麼時候開始覺得她不對勁的?”
“下午。”曲一弦咬了咬手指,快速整理好邏輯線,說:“我下午送她到鳴沙山時,就覺得她的狀態不太對。也不是絕望抑鬱想自殺,是藏著秘密想試探你又怕你真的知道那種……”
她頓了頓,一時不太確定自己說的傅尋是不是能夠理解。
傅尋很快領會了她的停頓,說:“你繼續。”
“她下車後進了小賣部,發現我在路邊觀察她了。為了不必要的誤會,我就把車開車了。下午給她打電話時,電話通了。鈴聲響了三下被掛斷,再打過去就是關機了。”曲一弦擰著眉心,指尖在白牆上劃了兩下,整個人透著不知名的煩怒。
真是應了傅尋那句話,既怕她不夠惹事,又怕她太能惹事。
“你彆急。”傅尋的聲音沉穩,難得此時很快地消化了她提供的所有信息還保持著處變不驚的冷靜:“敦煌沒人針對薑允,她就算失蹤也肯定是有計劃的失蹤。你調整下心態,按救援章程一步步來,彆因為她是薑允,她身上有你不知道的秘密就先亂了陣腳。”
“無論她出於什麼目的,短時間內她都是安全的。”
曲一弦微頓,似被傅尋的話點醒了。
她抹了把下巴,點點頭:“我沒亂,就是有點煩躁。薑允和彆人還是有些區彆的……”話點到為止,她沒再繼續往下說。
但那些未儘的話語,她不用說,傅尋也能理解。
他掛電話前,說:“我立刻過來。”
傅尋來之前,曲一弦去了趟景區門口的小賣部。
景區的客流還未散儘,小賣部也還沒徹底打烊。曲一弦到時,老板正在拆掛在涼棚外的貨架。經曲一弦問起薑允時,他迷茫了一會,笑說:“姑娘,我這最不缺穿紅衣服帶相機的遊客來買東西了,紅衣服拍照好看啊。”
他轉身,扯了扯移動衣架上一摞跟批發似的紅裙:“你看,我自己還賣呢。”
曲一弦碰了一鼻子灰,耐著性子,問:“那您能不能想想,有沒有特彆特殊的?”
她從前胸的兜裡抽出星輝救援隊的工作證亮了亮:“我也是工作需要,勞您費費神。”
老板一瞧見星輝救援隊的工作證,收攤的動作一頓,仔細打量了曲一弦幾眼:“星輝我知道啊,你彆著急,我想想。”
他半天沒回憶出來,期間倒是想到什麼說什麼,蹦出一句:“你們救援隊的也挺有意思,彆人上我這打聽消息,不是買包煙就是買瓶水的跟我套近乎,你是直接掏證件。”
曲一弦:“……我正戒煙呢。”
老板往收銀台上疊掛太陽帽的貨架,轉身時,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哦了聲:“你說下午三點多的時候,穿紅裙子,掛著相機,背大背包的美女是吧?我還真想起來一個,挺年輕漂亮的,買了瓶冰水後在我鋪子裡待了一會,又裝了十瓶水。”
“我瞅她像是跟朋友一起出來,她做代表過來買的。結果她付完錢放下背包,把水全裝進那個包裡了。我當時還問她來著,怎麼不讓朋友分擔下,十瓶水背著夠嗆啊。而且鳴沙山下午降溫,也用不了十瓶。”
“我當她以為這是沙漠就緊張了,好意提醒呢。結果她一句話沒說,裝上水就走了。”老板把貨架推進小賣部裡,關了遮陽棚下的照明燈,跟她打聽:“能勞動你們救援隊,那姑娘是出什麼事了?”
傅尋來得巧,曲一弦正絞儘腦汁編借口時,他開著大G緩緩停在了路邊。
他下車,要了一包煙,結賬時偏了偏頭,示意她上車等著。
曲一弦見老板低頭找零錢,壓根沒空留意她,一溜上了副駕。
大G停在路邊是她還沒留意,等坐進車裡,看著熟悉的內飾,有些納悶。
傅尋這是早就把車開到敦煌來了?
她沒疑惑太久,傅尋上車後,隨手把煙拋至後座,邊係安全帶邊解釋:“怕路上要用車,租借太麻煩,用著不順手,就一直讓人在後麵開著,一站一停。”
他抬眼,問:“這算瞞著你嗎?”
曲一弦被問得措手不及,反應遲鈍地搖搖頭:“不算不算。”說完又覺得這回答怎麼聽怎麼有點彆扭,跟傅尋什麼都要和她彙報一樣。
她立刻改口:“這跟我們的合作內容不衝突,您隨意就好。”
傅尋本就是故意逗她,目的達到也不多糾纏,轉而問她:“現在都打聽到什麼了?”
“小賣部老板說薑允在他那買了十瓶水。”曲一弦的思維縝密,幾乎是立刻就換算出了薑允的需水量:“薑允不愛喝水,她一天的喝水量沒超過一百毫升。但這是在正常情況下,沒強烈日曬,沒脫水,沒劇烈運動。”
傅尋挑眉,側目看她。
“你說得沒錯,她是有計劃的失蹤。她對沙漠沒概念,隻聽說荀海超是缺水死的,所以儘可能地帶了她能夠負擔得起的水量。按她對自己平時需水的估算,這十瓶可能是用來撐五天的。”
傅尋頷首附和:“不說遠的,景區那邊還沒有消息?”
“沒有。”曲一弦有些頭疼地捏了捏眉心:“我在等消息,確認她的最後行蹤後,就報警,出動救援搜救。”
路燈下,她的燈光明亮且勢在必得:“等我找到她,非扒她一層皮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