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十月,敦煌不大可能再有大規模的沙塵暴。但礙於七月荀海超那次沙暴突襲的經曆,曲一弦謹慎地對比了各平台公開的天氣預報,確定風力在正常範圍內才鬆了口氣。
車隊來得極快,從集結到開拔隻用了半小時。
照例是曲一弦打頭陣,領隊出發。
她沒舍得讓大G進沙漠吃沙子,把車留在景區的停車場,開了巡洋艦進沙山。
鳴沙山比起沙粱僅表麵一捧細沙的沙丘更考驗車技。
沙漠的沙子細軟,像柔軟的海綿一樣,將所有附著在上的東西都納入它的懷中,勾纏著。沙山更深一些的地方,一腳踩下去,整條小腿有一半能陷進去,給人一種隨時會被沙子吞沒的危機感。
車隊上沙山之前,統一放氣,降低胎壓,以防陷車。
十一輛越野車做先鋒隊,第一批進入沙漠。
為節約救援的黃金時間,車隊被分為五隊,每隊保證兩車一組,每組一位鳴沙山景區的工作人員當向導,除此之外每輛車配備手台和一應物資,隨時保持聯絡。
曲一弦單獨一隊探路。
她規劃的搜救路線離其他五個車隊不至太遠,又保有自己的方向。
不需顧及團隊。
若有險情或發現,又能及時通知附近車輛支援。
其餘車隊則筆直循著既定的方向沿直線呈拉網式包圍搜索,為了安全起見,車隊之間定時聯絡,彙報坐標。
鳴沙山作為自然景區,開放給遊客的沙山自然沒有安全問題。
但一旦深入,便會發現鳴沙山的沙山山勢險峻陡峭,無論是車輛還是人,想要登頂,都有些困難。
改裝後的巡洋艦,對地麵的附著能力大幅度提高。
大地形的輪胎碾上沙麵時,有方向無法掌控的飄忽感。無論是加速還是衝頂,對車速的控製以及對把握方向盤的能力都有極大的要求。
曲一弦滾刀鋒玩得多了,對這種路麵的熟悉程度比一般人要高得多。
她擰開巡洋艦前排的探射燈,照亮沙麵。
車隊剛開拔,離景區越野翻山的營地還不遠,地麵上全是沙灘越野車來回去往的車轍印,一道重疊著一道,密密麻麻交疊著一路延伸至沙山山頂。
再往前,車轍印漸漸就淡了。
沙山的沙丘和沙脊就像是楚河漢界,劃分出了景區的明暗分界線。
車內太過安靜,曲一弦開始沒話找話:“你知不知道鳴沙山起初隻是代指這類沙子會有響聲的沙山?”
傅尋不答,隻微微側目,示意自己在聽。
“敦煌這座鳴沙山、寧夏的沙坡頭、內蒙古達拉特旗的銀肯塔拉響沙群和新疆巴裡坤鳴沙山號稱中國的四大鳴沙。鳴沙,指的是沙子會發出嗡嗡聲響。”
曲一弦順著沙麵抬高車身,往上衝頂。
傅尋坐在副駕,遙控著車頂的探照燈,將光線控製在車前幾米外的沙麵上。集中的光束像舞台上的追光燈,又像在大晚上舉了火炬,所到之處,燈火通明。
“我對科學能解釋得清的現象,不感興趣。”傅尋終於開口,聲線清冷:“鳴沙山距今三千年曆史,東漢時期就有關於鳴沙山的記錄,想不想知道科學沒法解釋清楚前,人類是怎麼理解這種特殊的自然現象?”
他調著光往沙山頂照了照,分神提醒她:“看路,翻過沙山頂就要墜車了。”
“不去沙山頂。”曲一弦方向一打,另辟出一條路來:“黑燈瞎火的,登頂的意義不大。”探照燈的燈光再強也有光到不了的死角。
“敦煌的這條古絲路,傳奇色彩太濃鬱,從古至今,一直是條挖掘不止的寶路。相傳鳴沙山是玉皇大帝的寶庫,黃沙下掩埋的是無數的寶藏,專考驗人心。也有傳漢軍和匈奴在沙漠交戰時,忽起大風,漫天的風沙將兩軍人馬全部埋入了沙裡。”傅尋一頓,轉眼看她:“無論白天黑夜,你聽到的響聲就是兩軍交戰時,士兵的喊殺與戰馬嘶鳴聲。”
他的聲音落下,車內安靜了一瞬。
沙漠裡,除了巡洋艦的引擎聲嗡嗡作響外,隻有車輪碾過沙麵時的簌簌聲。
曲一弦的眼珠子跟著他的話一轉,問:“鳴沙山真有寶藏?”
“據說是有。”傅尋似在笑,語氣裡噙著一絲不易讓人察覺的笑意:“不是說鳴沙山在送完客後會抹去遊人的全部腳印?古玩圈裡有陣子傳出過唐代女將樊梨花掛帥出征,路經鳴沙山,遭遇敵軍埋伏,兩敗俱傷,最後被風沙掩埋在沙山下的典故。因這典故,興起過鳴沙山旅遊熱,不少人抱著挖寶的心思來鳴沙山踩點。”
果然多吃四年飯聽到的故事版本也不同。
曲一弦沿著沙脊平緩的脊線繼續往前:“後來不了了之了?”反正她沒碰上過。
“嗯。”傅尋低聲說:“本就是傳說,沒有史實考據,一批人挖不到寶後,觀望的人自然就放棄了。”
曲一弦想著一群抱著發財夢的中年禿頭大叔成群結隊地往鳴沙山跑,到處在沙山上挖坑尋寶的畫麵,就忍不住想笑:“他們要是打著在古絲綢之路上撿漏的念頭,可能還靠譜些。”
傅尋勾了勾唇,沒接話。
半晌,他似不經意般,低聲問她:“對這些感興趣?”
曲一弦正要點頭,他又問:“是對這些感興趣,還是對我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