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要塞附近一馬平川,除了它本身當做掩體的山體,根本沒有可以遮擋的地方。他們負責外圍警戒的範圍幾乎離要塞有一兩公裡遠,當時情況混亂,地上的車轍印縱橫交疊,哪能立刻分辨出哪條是正確的?
全靠各組領隊一條條試錯。
曲一弦擰眉,又問:“既然你說軍事要塞內是顧厭埋伏了人,當時怎麼沒人進來支援?”
“這我不清楚。”領隊摸了摸嘴上那兩撇胡須,說:“顧隊帶了一隊在山上埋伏,和我們不在同一個地方。況且救援隊和警隊的行動指令全由各自領隊的說了算,警隊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我們不可能知道內情。”
這好理解。
以前她和顧厭合作時,也是各自領各自的隊。大方針不動搖,小策略隨時應變。
隻是她還有個疑問:“準備期間,袁野一直沒參與?”
“沒有,我也是今天看見小袁帥才知道他這兩天都在五道梁。之前倒是有隊員瞧見過他跟顧隊在一起,但基本沒見著人。我們都以為他一直還在外頭,沒過來。”
曲一弦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沒再繼續問下去,隻那雙眼睛幽亮,襯著儀表盤的背光,像有一簇幽藍外殼的白焰在燃燒著。火勢不旺,卻也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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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黎明時,車到了五道梁的衛生站。
隨隊的醫生提前和衛生站打過招呼,車隊到時,衛生站立刻有人迎出來,將傅尋接進去。
曲一弦要回避,等在了外頭供家屬休息的椅子上。
她什麼也沒做,倚著牆,閉著眼,像是睡著了一般。隻眼皮偶爾會隨著牆上時鐘走動的聲音輕微抖動一下。
領隊有些坐不住,時不時順著門縫往裡張望一眼。診療室拉了簾子隔離,他什麼也瞧不見,偏又耐不住,最後索性站起來,在門口轉著圈的轉悠。
偶爾瞥一眼曲一弦,見她一聲不吭地等著,隻能憋著勁來回地在不算寬敞的走廊裡走著。
“這衛生站還是太簡陋了,就一個病房,兩張病床……”
“這走廊也是,什麼雜七雜八的東西都堆著……”
領隊說著,也覺得自己說話過分了些,見曲一弦沒在意,壓著聲抱怨了一句:“小曲爺你彆怪我說話不注意啊,我真覺得這衛生站條件有限。不如我送傅先生回敦煌再看看吧,槍傷這種傷,有多少醫生能見著啊?沒經驗!”
他念的曲一弦心煩意亂,又不敢真的睡著,索性起身,掀了簾子去外頭等。
黎明時分,大地的溫度剛被一夜狂風濃霧降至冰點,她穿得單薄,寒意像是從地底裡鑽出來,躥進了她的腳心裡。
曲一弦從裡到外,真正是冷到血液凝結,骨髓冰涼。
她低頭,把半張臉埋進領口裡。
跺了跺腳。
領隊發現外頭的動靜,從簾子裡探出個腦袋,小心翼翼地問道:“曲爺,你站外頭不冷啊?”
冷。
她冷得說不出話,回頭看了他一眼,用眼神無聲詢問:“你有事?”
領隊領會了她的眼神,忙搖頭:“沒事沒事。”
話落,他麻利地鑽回去。
但沒過幾秒,他又探出個腦袋來,凍著牙齒,顫道:“那個……曲爺,傅先生檢查完了。”
曲一弦抬眼,二話沒說,掀簾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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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尋的傷口處理得及時又得當,沒什麼大礙,隻需今晚觀察觀察,沒有發燒發炎等症狀隻需要再換兩次藥就行。
領隊十分有眼見力地跟著醫生去窗口領藥,留下曲一弦陪著傅尋在長椅上坐著。
兩人的關係轉變還沒超過二十四小時,甚至連十二小時也沒有。
曲一弦一點熱戀的感覺也沒有,坐在傅尋身邊反而覺得有些局促。
她轉臉,看傅尋。
想不明白的事,她習慣性攤開了說。於是,凝視傅尋三秒後,她直截了當地問:“我可以為你做些什麼?”
傅尋一怔後,失笑。
他抬手,曲指輕刮了下她鼻尖:“用不著你給我做什麼,你待在我視野範圍內就行。”
曲一弦咀嚼了下他話裡的意思,問:“照你這麼說,那等會回房休息,我得跟你一屋?”
傅尋低頭,靠近她:“不敢?”
這激將法……用的太沒誠意,她連回應都懶得,揚起下巴在他下巴上輕咬了一口:“那你得等著,我陪你休息之前,還有些事需要交代。”
傅尋猜到了。
返程後半截,她一句不吭時,傅尋就猜到了。
她一定想著怎麼反擊,怎麼算賬,怎麼安排處理。
她的決策傅尋一向很少乾涉,何況事關救援隊,事關江沅,事關彭深,全是她的敏感詞。
他垂眼,目光落在她缺水,而顯得有些乾燥的唇上。
他覆手,指腹輕擦了擦她的唇角,感受到那單薄乾燥的觸感,問:“要不要喝水?”
曲一弦沒答。
她專注地看著他,幾分曖昧,幾分打量。
傅尋等了片刻,沒等到她開口,索性自己開口問:“想說什麼?”
“沒想什麼,就是好奇。”曲一弦捏住他下巴,左右瞧了瞧,說:“好奇你怎麼把每件事的立場和態度處理得那麼恰到好處。”
“儘心而已。”傅尋看了眼牆上的時鐘,“難得有個人,讓我想儘心儘力。”
曲一弦以前最不愛聽的就是從男人嘴裡說出來的情話,覺得又虛偽又沒內涵。等這人換成了傅尋,她的標準毫無節操地為他量身定製了一番。
她興致盎然地追問:“除我以外呢?”
傅尋似笑了,他一笑,麵上那點冷硬和疏離儘數褪去,隻剩眉目慵懶:“沒這個選項。”
他語氣認真,不似玩笑:“隻有你和我。”
曲一弦覺得這話,挺動聽的。
該賞。
她目光遊離,從傅尋的眼睛到嘴唇,再到他解開紐扣後露出的鎖骨,視線最後微微一定,落在了他的腰腹上,這才想起,從他出來到現在,她作為女朋友好像還未關心過他。
於是,她和藹慈祥地問:“你這怎麼樣?還行嗎?”
剛領完藥回來的領隊看著小曲爺一臉含春地摸著傅尋的腰腹,整個人像被鐘無豔扛著大錘錘出了石化狀態,死死地定在了原地。
靠……
他現在轉身回去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