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2 / 2)

星輝落進風沙裡 北傾 7999 字 8個月前

那頭呼吸聲一重,袁野的聲線又沉又啞:“曲爺你知道,彭隊於我而言猶如再生父母。我最混賬的時候,是他帶著我做事賺錢走正途,我犯渾的時候,也是他不計前嫌把我帶在身邊悉心教導。我發過誓,要替他賣命一輩子。”

曲一弦聽著,不吭一聲。

“如果非讓我在你和彭隊之間取舍,我做不到。哪怕現在立刻槍斃我,我也做不到背叛我們之間的任何一個人。”他聲音哽咽,似難以再繼續說下去,又安靜了片刻,才斷斷續續地響起他呼吸的聲音,一聲一聲,像是連呼吸都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小曲爺,你和彭隊不能坐下來好好談談嗎?是不是哪裡有誤會……”

“袁野。”曲一弦打斷他。

她一手插兜,望著遠處那抹“臥著的蛋白”,像是下一刻就會有陽光從那道縫隙裡撒出來般,目不轉睛:“你誤會了。”

“我讓你去敦煌找王坤,不是為了對付彭隊,而是要求證一件事。就像你說的,有太多事你不知道,所以你無法去考量我這些決定的正確性。裴於亮綁架江允做人質,脅迫我替他帶路時,告訴我,王坤帶客發生的那個車禍是他找人安排的。”

袁野一懵:“等等?車禍?就那次讓他被車隊開除,職業生涯全毀……還賠得傾家蕩產,落下殘疾的車禍?”

“是。”

“裴於亮說是他安排的?他哪那麼大臉呢!”袁野大怒,吼完又覺得自己反應太過激,摸了摸後腦勺,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你繼續說。”

“可可西裡的索南達傑保護站有個瞭望台,在瞭望台裡能看見軍事要塞的正門口。傅尋在瞭望台上,看見過王坤出現在軍事要塞的附近。重點是,江沅失蹤當晚開走的那輛車,就那輛跟著她一起消失,不見蹤影的巡洋艦就停在軍事要塞的油罐庫裡。”

袁野的呼吸聲一靜,電話那頭徹底安靜了。

片刻後,他聲音沙啞,似下了非常艱難的決定:“我替你走一趟。”

“好。”曲一弦轉身,大步往車裡走:“這件事不能讓彭隊知道。”

“他知道我身邊可用之人隻有你,一定會找機會試探你。你要讓他相信你就守在雪山出入口,沒離開半步。”

袁野嗯了聲,整個人跟被霜打懨了似的提不起勁:“我知道,沈青海是可信的,我走之前會和他交代好。彭隊那,我儘量……”

曲一弦拉開車門,見領隊手足無措地坐在後座上瞪大了眼睛看著她,不由眉心一皺:“你坐後座乾什麼?”

她偏頭,往裡看了眼靠在後座的傅尋,微抬了抬下巴示意領隊下車:“你去開車。”

領隊有苦說不出。

之前不是小曲爺自己趕他去的後座嗎……她怎麼說失憶就失憶?

他委屈巴巴地側身從曲一弦身邊挨出去,眼看著她上車後滿身寒意地撲進傅尋懷裡。他站在車外,被五道梁的黎明前的夜風一吹,渾身跟被冰水澆透了一般,止不住地連連打了兩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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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一弦渾身跟個冰塊似的,從裡到外地冒著寒氣。

傅尋把她抱進懷中,裹進外套裡,那雙手握住她的貼在心口,一遍一遍地揉搓替她取暖。

曲一弦得寸進尺,乾脆把整條腿都擱在了他的腿上。

袁野聽著她那頭動靜,舒了口氣,有意緩和氣氛:“事我也答應你了,你可以給我說說是怎麼算計的裴於亮了吧?”

“行啊。”曲一弦冰涼的鼻尖埋在傅尋的頸窩裡,等渾身暖和了起來,她才抬起頭,枕著傅尋的肩膀,慢條斯理道:“我和你尋哥從五道梁回來後,發現營地有人來過,估摸著是有人給裴於亮通風報信去了。你尋哥覺得把寶全壓在軍事要塞的埋伏上不保險,當晚就跟我商定了預備計劃。”

當然,這個預備計劃和今晚發生的所有細節都吻合不上。好在沒出大紕漏,裴於亮一步踩在一個點上,嚴絲合縫地和他們的預備計劃重合了。

“我們就商量著如果軍事要塞出問題,必須把裴於亮趕入一個瓶子裡,讓他進得去出不來。當然,也不能硬趕,太刻意了容易讓人起疑,反而得不償失。”

車輛啟動,沿著路基往五道梁的主街道駛去。

窗外的路燈悉數後退,像一條燈帶,連綿起伏著彙成燈河。地平線那端的白光越來越亮,隱約得透出幾縷曦光來。

她微瞌了雙眼,連嗓音都低緩了下來:“我在路上故意提起雪山,給他講了個故事。故事瞎編的,說幾百年前有藏民登山,在雪山上發現了一處龍穴,龍穴接近山頂,洞口在碎石堆前,隱蔽得很。藏民放牧時,經過龍穴,那日正好是起風日。龍穴裡有龍吟聲陣陣,藏民一時好奇就鑽進洞裡去看個究竟。”

“洞穴裡腥臭味濃烈,滿地動物骨架。越往裡走,越乾燥。不止看見了一條雪山頂彙流下來的雪水,洞裡七彎八繞,越走越暖和。等藏民從洞口出來,瞧見了一大片的草原,覺得是真神賜福,於是誦經祈福,禱告上天。”

“可其實,哪有龍穴和桃花源,全是我瞎謅的。”

以裴於亮的個性,她的無心之言反而會令他放鬆警惕,加上傅尋和她唱雙簧,這效果保真,足以令他印象深刻。

當然,她這個故事也不是全瞎謅的。

龍穴有龍吟聲,往深處走能見一片草原,全是有暗指的。一是說明這洞穴兩頭通風,二是說明山裡氣候濕潤溫和,適合草木生長。

“洞穴裡腥臭味濃烈,滿地動物骨架”,“越往裡走越乾燥暖和”以及“洞穴深處還有雪水彙流,更是說明這處洞穴宜居,有野獸留巢定居。

有水源,有獵物,氣候適宜——裴於亮在無路可退的情況下自然會想著往這個絕境裡的求生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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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了電話,車也到了悅來賓館的停車場。

五道梁就這麼大點地方,城西到城東,橫穿一整個鎮區也費不了多少時間。

曲一弦下車後,交代領隊找個救援隊後勤部的姑娘來,她要列個救援設備的清單。

她幾日沒睡好,睡下再醒來,再早也不過早過下午兩點。等她睡醒,幾乎一天的時間都浪費了,有些事得趁現在清醒著,趕緊交代下去。

她一路走,一路吩咐:“顧厭今天一定會過來,等他來了,如果我還在休息,你就跟他說晚飯時間我會出來和他碰個頭。他想了解什麼,你知道的直接告訴他,再有緊急的事,就叫醒我。”

“我在悅來的消息不用瞞,隊裡有誰想確認的,你都去核實確認了。有我在這坐鎮,一切指令以我為準,彆來個誰都能發號施令,調動救援隊……”話沒說完,曲一弦的聲音一止,目光落在倚著前台櫃台像在等人的彭深身上,腳步一頓,停在了原地。

彭深聽了個頭尾,眸光沉沉地望了她半晌,說:“你來了,我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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