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一弦輕嘲地扯了扯唇角,似不太信:“今晚發現的?”
彭深頷首:“今晚。”
曲一弦又問:“軍事要塞呢,什麼時候知道的?”
彭深有一瞬的猶豫,他摸出根煙咬進嘴裡,聲音含糊道:“很早,遠早在我玩車之前,那地方還是你坤哥告訴我的。早年他做走私時,貨全存在這裡。後來國家嚴管,我也覺得他乾這行不長遠,損人不利己,就讓他進車隊來,斷了那營生。”
他點著煙,微眯了眯眼,語氣一低,略顯出幾分惆悵來:“這畢竟不是什麼光彩事,你坤哥如今也這樣了,我就沒說出來告訴你。不止你,袁野跟了我那麼多年,對內情也不清楚。”
“以前世道亂,為了討生活,什麼事沒鑽營過?我知道你這些年明裡暗裡對王坤幫扶不少,也是不想這事影響了你們之間的感情。”
曲一弦避了避煙,跟前台要了幾張紙和一支筆,羅列明天進雪山需要的設備。
她垂著眼,聲音和飄在頭上的煙一樣虛無:“我也不想我們之間這樣,裴於亮殺過人,手裡沾著血,與我隻有利益關係。他說得那些話,我起初不信,一個字也不信。”
她筆尖一頓,抬眼看彭深:“可後來他說得每件事,邏輯清晰,全是你未曾說給我聽過的……”她像是說不下去了一般,搖搖頭,又提筆,繼續列清單。
彭深沒接話。
他倚著櫃台,低頭猛吸了一口煙,隨即煩悶地將煙頭碾熄在前台特意提供的煙灰缸裡。
“江允的事我從顧厭那知道了。”彭深捏了捏眉心,“再進山,我會跟你一起去。就算豁出我這條命,我也會替你把江允換回來,讓你還江家一個交代。”
曲一弦的筆尖一頓,視線落在寫了一半的高排汗襯衣上,好半晌,她才轉了轉筆尖,繼續補完整。
“這裡人多眼雜,不方便說話,一切都等把江允救回來再說。我已經欠江家一個江沅了,不能再欠一個江允。無論是江沅還是裴於亮……”她刹住話,凝視著彭深,一字一句道:“遲早會水落石出的。”
她把列好的設備清單疊起,又將紙筆還給了前台,“彭隊,這一次救援事關星輝救援隊的前途和未來發展。無論多難,我們都要摒棄雜念,先營救江允。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總有辦法解決的。”
彭深點頭讚許:“晚飯後八點,悅來賓館三樓的會議室集合,我們製定下救援計劃。”
曲一弦沒異議,她麵露倦容望了樓梯一眼,走了兩步似想起什麼,又轉身,說:“袁野跟你說了吧?我派他盯住雪山出入口,以防裴於亮發現雪山是個無路可退的陷阱,原路折返,跑了。”
“顧厭應該也派了人手過去。”曲一弦的聲音又緩又沉:“正好,有袁野盯著我也能放心點。就昨晚軍事基地的他的小組表現,我實在很懷疑他們的執行能力。”
在這句話之前,兩人之間的交鋒是含蓄的,隱晦的。
高手過招並不需要每句話刺中要害,令對方鮮血淋漓。她的試探,進退藏在在每個字符裡,體麵又留有餘地。
可這句話之後,她毫不掩飾自己阻止彭深調回袁野的意圖,□□裸的,像是把一切都撕開了攤開在他麵前,不留情麵。
彭深一滯,持默認的態度,微微頷首。
見意見達成一致,曲一弦不再逗留,抬步上樓。沒走幾步,彭深叫住她:“一弦,前兩天給我送水果的,是不是你?”
曲一弦轉身。
彭深又點了一支煙,他夾著煙,微微眯眼,衝她笑了笑:“你忘了,我吃哈密瓜會腹瀉。”
話落,他沒再多說,揮揮手,示意她趕緊上樓。他也轉身,從她的視野裡漸漸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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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隊在二樓的樓梯口等她,見她上來,殷勤備至地引著她去四樓剛開的房間。
“傅先生已經休息了,我怕你找不到房間多繞路,就一直在二樓等著。”他落後曲一弦兩步,等著她轉過樓梯拐角,又嘀嘀咕咕的抱怨:“這悅來的層高總共四層,也沒法安裝個電梯,每次都得爬樓梯,也不怕客人累著……到了!”
他把房卡遞給曲一弦,未語先含三分笑。眼看著曲一弦接過房卡,刷卡進屋了,他才道:“那小曲爺您好好休息,我就在您對門,有事吩咐。”
曲一弦忽得想起一件事來,轉頭叫住他,把清單遞了過去:“明天進山前,備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