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顧厭下車前, 曲一弦撳下車窗, 往帳篷那一指:“剛進帳篷那個穿綠色衝鋒衣的看見了沒?老領隊了, 你有事交代他, 他會給你辦妥的。”
“我做先鋒,經常陣前不在現場, 他們都習慣了。袁野在,他們聽袁野的,袁野不在,就論資排輩, 能者居之。這隊伍, 挺好帶的。”
做救援的團隊和彆的不同, 他們的戰場是茫茫大地。沒那麼多利益糾葛, 全憑一顆赤子之心做著大海撈針的事。
沒點慈悲心,沒點寬容豁達,沒點耐心毅力, 這事根本辦不下來,也做不長久。
顧厭和這支隊伍合作過無數次,自然無比熟悉。
他微微頷首,推開車門前,猶豫了一下, 還是說:“這麼多年, 你提起救援隊時的驕傲還和從前一樣。”
那是因為值得驕傲。
隻不過這話曲一弦放在心裡沒說。
她抬手, 食指和中指並攏在額邊一飛,做了個致敬的手勢:“我們先走一步。”
顧厭頷首, 站到路邊。
路邊的雪地,積雪已被踏平,露出茸茸的,枯著的草根。
他目送著越野車碾開積雪,從營地駛出。那車燈一收一放,在山道拐角處,亮如野獸的瞳孔,映著無人涉足過的雪地,散出一地猩紅的光影。
他站了片刻,轉身,掀簾而入。
******
二十分鐘後。
顧厭依照計劃,撥通彭深的電話。
出乎意料的,鈴聲在漫長地響了近一分鐘後,機械掛斷。
顧厭擰眉。
他斂聲,平心靜氣地又一次撥打。
……
忙碌有序的忙音後,依舊是無人接聽狀態。
滿屋寂靜裡。
靠帳篷角落而坐的一個領隊忽然說:“我怎麼聽見外麵有鈴聲?”
顧厭挑眉,一手攏住聽筒,一邊凝神去聽。
果然。
帳篷外有鈴聲飄忽而至,隱隱約約的,夾著“邦邦”的敲打聲,一聲急過一聲。
那聲音越是急迫,他背脊越是發涼。
像催命符,一聲一聲,催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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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道積雪沉厚,彭深上山時留下的車轍印短時間內還未來得及被大雪覆蓋。
曲一弦跟著這道車轍印,沿著山道一路彎曲枉直。半小時後,終於抵達臨近山頂的公路儘頭。
這是個三岔路口。
路口的石粒像被碾碎的焦糖碎塊,在通往山頂的小道前戛然而止。
遠處山石嶙峋,披銀戴雪,人為綁縛的木柵欄已經支離破碎,隻零星幾板豎立在懸崖邊緣,提醒著此處“斷壁危險”。
曲一弦在路口停了車,下車查看。
彭深的車轍印到了這裡後,人為的,被打亂了。
三岔路路口的空地上,不再隻有一條清晰的車印,而是數條,錯綜複雜,相互交錯的車轍印,讓人找不到頭尾,更無法辯清方向。
曲一弦前後左右四下看了看,用手比劃著,給傅尋做示範:“這個效果,跟漂移差不多。車在山道上開始加速,上坡後甩尾,以左輪為軸心,畫了一個半圓。”
“然後,他開始原地打轉,盤旋,把所有可能暴露他去向的車轍印給模糊了。”最後,她得出結果:“我們跟丟了。”
傅尋和她的關注點不同,他下車後,重點觀察的,是三條小路的路口。
彭深既然刻意要隱藏行蹤,路口自然也不會留下痕跡。隻是奇怪的是,三條路路上的積雪像是從未被踏足過,滿目一色的銀白。
那輛車像是開到這,直接奔入了懸崖,不見蹤影。
他抬腕,看了眼時間,提醒她:“已經過去半小時了,顧厭還沒來電話。”
傅尋的言下之意是,出意外了。
無論是上山開路的他們,還是山下的顧厭,顯而易見的,都出現了不可避免的意外。
這一消息,無疑是個晴天霹靂。
曲一弦有片刻的惘然,她沒立刻說話,似是思考了下對策,開口時,語氣冷靜又沉穩:“那我們去個電話問問情況。”
傅尋沒阻止。
他潛意識裡認為,顧厭既已逾期十分鐘,顯然是這十分鐘內發生了令他無法及時聯絡他們的變故。
這和誰打這通電話無關。
果然。
曲一弦撥完電話後的臉色沉了沉,有些難看:“無人接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