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載川想了想,低聲問:“在東郊彆墅嗎?”
信宿微笑。
市局附近沒看到有合眼緣的小洋樓,信宿又不願意住小區,就一直住在東郊那邊的彆墅群,離市區很遠,早上開車到市局都要提前半小時出發。
而林載川家住在城西,一來一回跨了大半個城區,兩個小時的車程,實在太遠了。
林載川隻能把人送回市局,在車上拆出一把鑰匙遞給他,“不介意的話可以在我辦公室睡一晚,桌子裡麵有一張折疊床,或者把沙發放倒也能睡,被子在右下角的櫃子裡。”
信宿伸手接過那把鑰匙,神情有點受寵若驚……領導辦公室的鑰匙竟然說給就給了。
這大半夜的,他本來就困的不想開車,在辦公室睡一晚也不是不能將就,跟林載川告彆後,信宿轉身走進刑偵隊大樓,在黑暗中輕車熟路地摸到了林載川辦公室門口——
“啪”的一聲,信宿伸手打開燈,房間裡瞬間燈光大亮,這還是信宿第一次到他的辦公室裡,房間收拾的乾淨整潔,隻有辦公桌上層層疊疊的文件稍微顯得散亂,是很“林載川”的風格。
信宿端詳了一會兒那個沙發,目測估計放不下他兩條長腿。他將沙發靠背放倒,把被子枕頭從林載川說的那個櫃子裡麵抱出來。
棉被觸感非常柔軟,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清幽冷香。
那沙發果然短了許多,半截小腿都搭在外麵,信宿隻能委委屈屈把腿蜷起來放著,側身躺下。
關了燈,辦公室裡黑暗而安靜,信宿緩緩閉上眼。
那麼多年過去,林載川好像沒有什麼變化,而且看起來他恢複的很好,受過那麼重的傷,身體機能一定大不如從前,竟然還能在市公安局身居要職……
信宿無聲微微一笑。
這樣很好,他喜歡不容易被摧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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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頭上有案子的時候,刑偵隊的同事一般都提前半小時到崗工作,把隊長林載川作為工作榜樣和精神領袖。
不過自從某人來報道之後,就多了一個反內卷特例。
沙平哲看了眼某個空空如也的座位,打卡時間都過了,新同事竟然還沒來,他不滿說:“這個信宿怎麼又遲到了,昨天遲到就算了,今天又沒來——是不是在家裡睡過頭了,要不誰打個電話給他?”
旁邊的林載川想到什麼,手上動作一停,放下簽字筆向樓上辦公室走去。
辦公室門沒有被反鎖,林載川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陽光被厚重窗簾遮住,屋子裡昏昏沉沉的,沙發展開鋪成床,信宿兩隻手抱著被子,還在沉沉的睡。
他半張臉埋在被子裡,細長的眉毛稍微蹙起,碎發下的眉眼冰冷,像是做了一個不太好的夢。
林載川還沒開口
,就聽到不知道什麼地方一陣鬨鈴聲音響了起來。
信宿“唔”了聲,迷迷糊糊睜開一隻眼,睫毛都在打架,一節冷白手腕探出來,摸索著找手機,關上鬨鈴,又把手縮回去,腦袋埋在被子裡繼續睡。
——活似國慶七天假後起床困難又慘遭早八的大學生。
林載川盯著他看了兩秒,開口道:“打算睡到什麼時候?”
這冷不丁的聲音響起來,信宿一下就醒了,工作第二天被頂頭上司從被窩裡拎起來,腦袋好像還有點懵,喃喃:“……林隊。”
林載川站在沙發旁邊居高臨下盯著他,冷冷地說:“八點四十了——你知道市局一個月超時打卡三次有什麼處罰嗎?”
信宿的襯衫在被窩裡卷的皺皺巴巴的,他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坐在沙發上,半晌小聲說:“……兩次。”
林載川道:“這是你報道的第二天。”
“我現在去打卡。”信宿從沙發上一骨碌爬了起來,整理著衣服往外走,路上好像還嘀咕了一句,“……反正工資隨便扣……不要開除我就好了……”
林載川看他自知理虧一溜煙跑沒影了,無奈地搖了搖頭,彎腰把沙發上亂七八糟的被子疊起來,放回櫃子裡。
信宿老老實實到門口打了卡,又跑去衛生間把自己拾掇了一通,感覺形象良好後才溜達回辦公室,走到章斐麵前的時候停了停,輕咳了一聲,小聲問:“章姐姐,我們支隊三次打卡遲到有什麼處罰?”
“局裡統一規定是扣10%當月工資,開會的時候當眾檢討。”章斐頭也沒抬道,“咱們刑偵隊的話,估計還要加個每日操場三千米套餐。”
信宿:“…………”
每天、三千米。
章斐又笑眯眯說:“不過咱隊裡從來沒有這種先例,你加油好好表現,再過28天就是嶄新的一個月啦!”
信宿:“………”
很好,在市局附近買房還是要早點提上日程了。
信宿神色凝重地回到位置上坐下,半分鐘後,把鬨鐘時間又往前調了十五分鐘。
沒一會兒,林載川站在門口敲了敲門,語速壓的很快:“章斐,聯係那天去KTV的所有學生家長,讓他們今、明兩天帶著孩子來市局配合案件調查,不方便的來或者不願意來的,我們派人上門走訪。”
章斐聽了有些詫異,試探道:“這麼大陣仗嗎?”
林載川神情堅硬冷淡道:“在陽光下發現一隻蟑螂的時候,陰暗處的蟑螂已經擠不下了。張明華很可能不是校園暴力的第一個受害者,甚至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章斐翻出當時留下的學生信息,挨家挨戶地打電話,其他刑警也湊在一起相關資料。
屏幕上的學生信息翻過一頁,一張男生藍底一寸照片出現在右上角,信宿不由挑了下眉,有些意外地低聲說:“啊,熟人。”
賀爭詫異道:“你認識?”
信宿一點頭:“許寧遠的兒子,許幼儀。”
信宿說完,看到身邊的小夥伴們都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盯著他,他詭異地沉默了幾秒鐘,然後才反應過來什麼,微笑解釋道:“許家曾經是我們家的合作夥伴之一,家族產業不在本地,在外省比較出名的人物,我曾經跟他們父子在商業酒會上有過一麵之緣,對他還有印象。”
賀爭想象不出那場麵,隻好乾巴巴“哦”了一聲。
“許寧遠跟他前妻離婚後,他的兒子跟著前妻生活,一直住在浮岫市,”信宿點了兩下鼠標,笑了聲,“就是眼前這個男生……真是無巧不成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