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宿聽了這句話,轉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老板馬上改口道:“這麼說你們的關係還挺和諧的嘛。”
信宿隨手拿起一瓶紅酒,輕輕晃了晃,“林載川的性格,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畢竟是一起工作那麼多年的同事,你應該更了解他。”
對麵的男人一臉敬謝不敏的表情:“你知道我們已經很多年沒見麵了——不過如果是林載川的話,確實不會有什麼變化,他這個人實在無趣的很,固執、古板又一根筋。”
信宿抬起眼盯著他:“是麼。”
老板害怕似的聳聳肩,神情稍微正經下來:“說認真的,你也算是近距離接觸到他了,載川恢複的怎麼樣?”
信宿想了想,“還可以,至少不會影響正常工作,否則市局也不會把他提拔到現在的位置,不過骨裂後遺症肯定是會有的。”
聽著外麵劈裡啪啦的雨聲,信宿竟然愉悅地笑了起來,語氣裡幾乎帶著某種惡意:“昨天下了一夜的雨,他應該很痛苦吧。”
“………”老板被他笑的渾身寒毛倒豎,馬上換了話題:“咳,你過來有什麼事?”
信宿扭頭問:“我聽說今年Z省副省長的提名是許寧遠?”
老板不知道他突然問這個做什麼,據實告知:“嗯,本來輪不到他頭上,但原來那個候選人家裡‘恰好’出了點事故,被送進去吃公家飯了。許寧遠早幾年就開始鋪路,跟常委的人交情不淺,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他了——你怎麼忽然打聽起許家的事了?”
信宿放下酒杯冷冷一笑:“怪不得,他的好兒子可是給他捅了一個大簍子。市局正在調查的一起命案,很可能跟他的兒子許幼儀有關,不過目前沒有明確證據,我還在調查。”
老板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副看熱鬨不嫌事大的語氣,“要是許家在這個關頭爆出什麼負麵消息,想在他身上踩一腳的人可就太多了,副省長的位置他也不用想坐了。”
信宿呼了口氣,語氣沉冷:“所以許寧遠絕對不能讓許幼儀的名字曝光在警方麵前,就算隻是作為一個嫌疑人,也足夠讓彆人拿來做文章。”
老板幸災樂禍道:“這下可有熱鬨看了。”
“以他的手段,恐怕已經把能捂住的嘴全都捂死了,想方設法也要保住許幼儀,市局現在的調查舉步……”話沒說完,信宿忽然悶哼了一聲,單手扶在後腰上,一陣刺骨的陰冷感從骨縫裡緩緩滲透進來。
男人歪頭看他,單手擦著酒杯,戲謔道:“上一個不知死活用槍指著你的人,墳頭草都兩米高了,怎麼,林載川在你那裡是有什麼特權嗎?”
信宿緩過那陣急促又尖銳的痛,才慢慢直起腰,半笑不笑地扯了下唇,語氣譏誚:“你好奇的話,也可以試試。”
老板沒那個膽子招惹這尊煞神,趕忙送客:“再不走就要下暴雨了。許寧遠那邊,我會幫你盯著。”
外麵的天色依舊昏昏沉沉,空氣沉悶濕冷,受過槍傷的脊骨又隱隱約約刺痛起來,信宿有些煩躁地擰起眉,神情愈發冰冷。
穿著風衣的年輕男人打著傘走入綿綿雨幕中。
今天是周六,刑偵隊的警
察全都風雨無阻地跑回來加班了——除了信宿。
這人絕對是反內卷達人,休息日絕不加班,上班的時候還見縫插針地偷懶,能摸魚就摸魚,還在林載川眼皮底下,好像一點都不怕領導給他穿小鞋。
林載川走進辦公室,單手輕輕撐在門上。
他的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畢竟受過那麼嚴重的傷,斷裂的骨頭都是後來接起來的,每逢陰雨天就渾身連綿的痛,不過時間長了,習慣以後也可以忍耐。
他換上警服,語氣沉靜道:“準備提審陳誌林。”
隱藏起來的“第四人”
尚且不能確定身份,現在隻有這三個人知道,在衛生間那短短十分鐘時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撬開他們的嘴。
刑警說嫌疑人已經帶過來了,林載川一點頭,正打算去審訊室,手機突然在口袋裡震動了起來。
他伸手摸出手機,來電顯示是陌生的號碼。
“你好,林載川。”
手機裡傳來一道女孩的聲音,輕的好像一碰就碎:“請問,是警察叔叔嗎?”
林載川聽出了對麵的人是誰,低聲道:“劉靜?”
昨天他從醫院離開的時候,在桌子上留下了他的聯係方式,沒想到劉靜竟然真的打了過來。
林載川神情微動,放輕了聲音詢問:“你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劉靜那邊沉默了一會兒,道:“警察叔叔,壞人真的會得到懲罰嗎?”
林載川低聲堅定說:“我相信這句話。這是我們這個職業存在的意義。”
劉靜喃喃道:“可是為什麼過去那麼久,他還在笑呢。”
劉靜知道“他”是誰,手裡或許還有很多證據,林載川並不清楚她為什麼不能說出來,但那一定是個非常沉重的理由。
“明華……明華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他拯救了我,如果不是他,我不會活到現在。”
“可是我害死了他。”
劉靜顛三倒四,不斷重複著這句話,聲音突然尖銳到歇斯底裡:“他們害死了他!”
林載川驀然有一股非常不好的預感,快速在鍵盤上敲了幾個字,示意章斐馬上去聯係劉靜的主治醫生、還有在醫院看守的同事,同時安撫著劉靜的情緒:“劉靜同學,你先穩定一下情緒,你的身體還沒有恢複,不要太過激動,好嗎?我們已經有了新的偵查方向,警方一定會查明張明華的死因,真正的壞人也會得到懲罰。”
劉靜隻是古怪地笑了一聲:“不會有證據了。”
“……你們懷疑誰,我都知道。可沒有人會願意作證,沒有人……”
劉靜聲音劇烈顫抖起來,帶著某種可怕的平靜:“我早就不該活著了,如果我早一點去死,明華就不會死。”
“所有該死的人,都應該下地獄!”
林載川心裡陡然一冷:“劉靜!——”
手機裡醫生驚慌的喊叫跟林載川的聲音重合到了一起。
耳邊傳來呼嘯風聲,雨聲,重物落地的聲音。
還有一聲裂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