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宿開門見山地問他:“是誰讓你殺了吳昌廣?”
何方機械道:“沒有人指使我,是我自己想殺他。”
信宿點點頭,疑惑道:“既然如此,為什麼寧願編一個滿是破綻的借口,都不願意向警方坦白你跟吳昌廣有舊怨呢?這樣聽起來不是更讓人信服嗎?”
何方:“………”
“三年前,吳昌廣因為巨額高利貸走投無路,害怕自己的兒子吳沿被那些人帶走,於是把吳沿在學校裡的好朋友——也就是你,賣給了那些人。這也是你在十歲的時候忽然在錦光福利院失蹤、下落不明的真正原因。”
何方似乎沒有想到警方竟然能調查到這些,神情有了細微變化,本來就僵硬的五官看起來更加古怪。
信宿盯著他:“你明明有一個合理的、真實的殺人動機,卻選擇了把這件事在警方麵前隱藏下來——為什麼,你在掩護什麼人?”
何方的聲音明顯有些乾澀,勉強回答道:“我沒有掩護誰。幾年之前的事,我不記得了。”
聽到他這麼說,信宿反而笑了一聲:“何方啊,你真應該慶幸這裡是市公安局的審訊室,否則對你這種自以為聰明的蠢材,我不會用這麼溫和的問法。”
那人的語氣帶笑、可看向他的目光卻懾人的冰冷,何方的手指不自覺微微握緊了椅子。
他無法自控地恐懼這種感覺。
信宿觀察著他每一分細枝末節的反應,忽然挑唇笑道:“你好像很害怕我,為什麼,我長的很讓人害怕嗎?”
稍一停頓,他的話音又像細絲一樣鑽進何方的耳朵,“還是說,看到我,讓你想到了什麼人?”
何方:“………”
信宿起身站了起來,緩步走到何方的身邊,一字一句清晰道:“在殺害吳昌廣的當天晚上,為了隱藏痕跡,你從盛光小
區進入了馮岩伍的家,在他的家裡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坐在他的家裡離開,我說的應該沒錯吧?”
“……?[]?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我很好奇,那些人是怎麼訓練你們的?”
“你應該從十歲的時候就開始跟他們接觸了吧。不敢在警方麵前開口說實話,是因為你對他們產生了根深蒂固的恐懼——”
“畢竟,被野貓養大的老虎,就算以後長成一隻凶獸,也不敢反抗那隻其實非常弱小的野貓。”
信宿的手腕輕輕搭在他的肩頭,彎腰在他耳邊輕聲道,“年齡幼小的時候對一個人產生的恐懼,是無法隨著時間消退的。無論在哪兒,那抹陰影都會如蛆附骨地釘在你的身上、流淌在你的血肉裡。”
“你說,對不對?”
何方像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喪失了語言功能,嗓子裡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嘴唇輕微發著抖,渾身冷汗直冒。
他不知道這個警察為什麼會知道這些,這是他被“訓練”要絕對保密的東西,否則……
“那些人是怎麼訓練你的?畢竟你當時隻有10歲,雖然一直在孤兒院長大,但性格也天真單純……讓你學會殺人應該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吧。”
“一開始,可能隻是兔子老鼠這樣的小動物,後來變成體型較大的小貓小狗,他們用這種東西,抹去你對活物的恐懼和同情心,讓你在扼殺一條生命的時候不再猶豫、憐憫。”
“再然後,他們會一步一步訓練你對人類下手。”
“我很好奇,你第一次被訓練殺人的時候,心裡在想什麼呢?應該很害怕吧?”
“那是跟你一樣的同類,你下不了手。”
信宿動作極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腦袋:“從恐懼到麻木,從害怕殺死一隻可憐的小動物、到毫不猶疑向吳昌廣揮刀,這三年時間,他們對你做了什麼?”
何方的嘴唇蒼白,整張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瞳孔渙散無光,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甚至痙攣起來,他似乎被信宿的話卷入了某個恐怖至極的夢魘裡,嘴裡不停喃喃著什麼。
章斐看何方精神情況不對,起身想要中斷審訊,信宿卻用手勢製止了她。
信宿簡直像是鐵石心腸,冷白修長的手指強行按下他顫抖不已的肩膀,繼續對他說:“何方,你隻需要對我說實話,就沒有人能傷害你。不管是在市局,還是其他任何地方。”
“但如果你說謊,在離開這裡之後,那些人還會找到你……你這一輩子都會活在陰影下。”
信宿逐字逐句低聲問:“馮岩伍為什麼讓你殺了吳昌廣。”
何方陡然打了個激靈,嘴唇動了動,但是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信宿極有耐心地又問了一遍:“他為什麼讓你殺了吳昌廣。”
“………”何方喉嚨滾動,終於從嗓子裡擠出一絲聲音,“……殺人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