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昌黎的這番話簡直推翻了警方此前的所有猜想!
五年前林載川被成功營救後,屬於宋庭蘭的通訊頻道裡,再也沒有一條新的消息發送出來。
他們都知道宋庭蘭犧牲了,但市局當時的猜測是,林載川落在沙蠍的手裡,性命垂危、奄奄一息,宋庭蘭在冒險送出他的定位信息時,不慎暴露了身份。
誰都沒有想到,宋庭蘭竟然早就被那些人控製了起來——
他甚至在林載川還沒有獲救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魏平良臉色鐵青,血壓直線往上升,耳機裡又傳來楚昌黎惡咒般的聲音:
“你的命是他換來的啊,如果宋庭蘭不死,我們就會當著他的麵、活生生剝了你的皮。”
楚昌黎神情詭異地笑起來,話音裡不加掩飾的濃重惡意:“林載川、林支隊長,你怎麼能活到現在呢,你的命可真好啊。”
林載川從始至終一言未發,手指輕輕蜷縮,麵龐是血色褪儘的蒼白。
他的意識混亂,耳邊炸起輕微但清晰的金屬鳴響。
……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楚昌黎的聲音恍恍惚惚、忽近忽遠地傳進他的腦海。
“你以為宣爺當初把你送去霜降,是真的想知道斑鳩是誰嗎?”
“不過是投其所好,送閻王一個順水人情罷了。”
“本來打算讓你在閻王手裡過幾天‘好日子’,到時候再告訴你真相——”
“沒想到竟然讓你跑了。”
楚昌黎的話讓審訊室內外的刑警都全然駭然色變,隻有信宿的反應是平靜的,他是最早知道原委的那個人。
早在五年前,他就知道了一切內情。
當時林載川被警方神兵天降般截走,明顯是有“內鬼”暴露了他的位置,而且那個人在組織內的地位一定不低。
沙蠍和霜降內部進行了一次徹查,也沒找到那個通風報信的人。
於是兩邊互相踢皮球,都表示絕對不是從自己這邊泄的密。查不出告密的人,這件事最後隻能不了了之。
不過沒多久,信宿就接到了宣重打來的電話,那男人一貫溫和語調:“聽說你從林載川的嘴裡問出了斑鳩的身份?”
十七歲的少年信宿看著眼前的棋盤,慢悠悠落下一子,然後不慌不忙含笑道:“是啊。”
但其實林載川並沒有說出宋庭蘭的名字,最後那幾個字聲音輕微到完全聽不清,唇形也難以辨彆,信宿那時不知道“斑鳩”的身份。
但他是“閻王”,他說斑鳩是誰,斑鳩就會是誰。
信宿那時以為宣重會提出條件,換他手裡的“消息”,畢竟那是警方插在沙蠍裡的一根致命的“釘子”。
結果宣重卻隻是說了一句:“厲害。”
“斑鳩的身份,其實我早就知道了。”
信宿的瞳孔輕輕一縮,手裡沒落下的白子掉到了棋盤上,哢噠一聲輕響。
幾秒後,他語氣不悅地質問:“那你要我問他的身份,是什麼意思?”
宣重則笑道:“當然是投其所好,難道你不喜歡這種遊戲嗎?霜降閻王的審訊手段,連我都如雷貫耳。送到你手裡的條子,沒有
一個不開口的。”
“我想怎麼做那是我的事。”信宿冷笑了一聲,
毫不客氣道:“宣重,
我不需要彆人來製定規則。”
他又冷冷質問:“你明明已經知道了斑鳩是誰,為什麼還要從林載川的嘴裡撬出他的身份。”
宣重意味深長道:“林載川最後說沒說出斑鳩的身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中的過程。”
“宋庭蘭在我的眼皮底下陽奉陰違了五年,不知道給警察通風報信了多少次,就在我的身邊瞞天過海……這麼鞠躬儘瘁的臥底,我當然要給他一個最配得上他的死法。”
“像這種軟硬不吃的條子啊,皮肉上的折磨對他來說不值一提,隻有讓他的精神感到生不如死,那才是真正的痛苦。”
宣重之所以還要嚴刑“拷問”林載川,唯一的目的就是想讓宋庭蘭感受到痛苦,讓他無堅不摧的精神屏障主動崩潰,讓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好友為了保護自己的身份而遭受萬般酷刑。
……讓他自己走上絕路。
宣重這樣一個罪孽深重的人,他竟然信佛,相信那套“自殺不得善終,惡道果報無有休止”的說辭,他堅信自殺者不入輪回、永無來生,靈魂有罪墜入無間地獄。
他對宋庭蘭痛恨入骨,恨不能欲殺之而後快,但他不僅要讓宋庭蘭死,還要讓宋庭蘭親手結束自己的生命,讓他徹徹底底地、永生永世消失在世界上。
所以他故意留下林載川一個活口。
隻要宋庭蘭不死,沙蠍就會永遠讓林載川留著最後一口氣,受儘折磨、求死不能。
宋庭蘭不會再有第二個選擇。
“………”信宿聽完他的說辭,隻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荒謬和諷刺。
林載川瀕死都沒有說出口的那個名字——
其實那時已經不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