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蔓延著濃鬱的香味,乾將四腳蹲在飯桌旁邊,神情嚴肅,從倔強緊閉的嘴角兩旁落下一道清澈的哈喇子。
信宿坐在餐桌上,喃喃道:“失策了,應該從家裡帶一瓶酒過來。”
林載川家裡從來不放酒,啤酒都沒有,上次信宿帶的一瓶葡萄酒開瓶時間太久,味道變得不一樣了。
最後信宿化遺憾為食欲,拿起筷子開始暴風吸入。
這一桌子的菜不重樣,每一樣夾一筷子,轉下來一圈基本上就飽了。
信宿守著飯桌吃了一個小時,
吃的意猶未儘,感覺還想吃,但是肚子已經很飽了,最後隻能戀戀不舍放下筷子。
他跟林載川一起把剩下的飯菜蓋了保鮮膜放進冰箱裡,又在臥室睡了午覺。
——這人沒有工作的時候,作息跟某種吃了睡、睡了吃的生物是高度一致的。
信宿把自己從頭到腳卷在被窩裡,閉上眼睛,隱隱約約感覺有人似乎在他身邊躺了下來,他“唔?”了一聲。
那人對他道:“睡吧。”
信宿潛意識升起的一絲警覺被這句話安撫下去,他閉上眼睛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一覺睡到下午四點多才醒。
冬天太陽落的很早,信宿看了眼外麵逐漸黯淡的天色,感覺自己差不多應該告辭了。
畢竟過年都是在自己家裡守歲,大年三十的晚上沒有蹭在彆人家不走的。
……而且林載川也沒有要他留下。
信宿看向牆上的掛鐘,馬上就是吃晚飯的時間了。
如果林載川不留他吃晚飯,他就回家。
但信宿想了想,林載川好像也沒有把他留下來的理由。
所謂“除夕團圓夜”,說的是一家人團圓,而他們之間還遠遠算不上是“一家人”。
林載川下午按時出去遛狗,信宿窩在沙發上不願意出門,懶得長毛,美其名曰“看家”。
林載川一個人帶著乾將在樓下小區溜了半個小時,回家以後到浴室裡洗澡。
時間走到五點半,信宿準時起身,道:“林隊,我回家了!”
剛吹完頭發的林載川聽到聲音從臥室裡走出來,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把他送到門口。
信宿回身想把門關上,才發現林載川跟他一起從家裡走出來了,而且還換了一身風衣。
他轉過身笑了一聲:“電梯就在家門口,不用送我。”
林載川抬起手,把搭在胳膊上的雪白羊絨圍脖套在他修長的脖頸上,平靜說:“我跟你一起回家。”
“………”聽到他的話,信宿輕微一怔,腳步頓住了。
林載川看著他的眼睛:“其實我更希望你願意留在這裡。”
“但如果你想回家也沒關係。”
信宿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罕見地沒有反應過來林載川的意思。
……林載川是要跟他一起回家嗎?
像家人那樣,一起圍爐守歲、迎來新的一年。
如果他沒理解錯的話,應該是這個意思。
信宿已經不記得上次有人跟他一起過年是什麼時候了。
他沒有家人。
父母去世以後,他尚且年幼的時候曾經幻想過“家人”的陪伴,但後來也不再向往這種不切實際的期待了。
“過年”這件事對他來說跟度過其他的每一天都沒有任何區彆,也不被賦予什麼特殊意義。
……或許在很久以前可能是有意義的。
然而那一份無人回應的渺茫期待好像陷入一片冰冷的流沙,被失望的沙粒逐漸淹沒。
可在即將沒頂的瞬間,又突然聽到了一聲不期而至的回應。
信宿向來口燦蓮花,很少有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但是此時他站在樓道裡、林載川的麵前,喉結輕微滾動,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林載川注視著他,輕聲問:“所以,你現在是想留下來,還是讓我跟你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