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慈輕輕垂下眼問:“請問我可以了解這起案子的調查進展嗎。”
“當然,你是案件的當事人,有權利知道這些。”章斐離開座位走到他身邊,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我們出來說吧。”
章斐帶著邵慈到了一間沒人的會議室。
可能邵慈是因為弱勢一方受害者,對他總是不由自主地多一分憐憫,章斐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告訴他,“現在案件的偵查情況不太樂觀。”
“你也知道,我們市局本來就是異地調查,案件牽扯時間又太久,很多監控錄像都已經無法調閱,而且你也無法向市局提供任何實質性的證據,現在也沒有其他證人……各種不利因素都疊滿了。”
“除非那些人主動承認對你實施了性/侵行為,自願認罪伏法,否則如果要以強製猥褻罪給他們定罪的話,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非常困難。”
邵慈聽了一言未發,他像是早就預料到了結局如此,隻是帶著某種無奈而諷刺意味地笑了一下。
邵慈作為一個將近一線的男明星,他的名氣、他的財富、他的人脈圈,已經是普通人難以企及的高度……但也有無可奈何。
“但對你來說的好消息是,目前警方在調查這些人其他方麵的背景,”章斐又道,“戴海昌很有可能涉及經濟犯罪,明天他的律師會到案配合調查,我們市局負責經濟偵查的同事會把他的公司徹頭徹尾調查一遍,現在已經掌握了部分證據。”
頓了頓,章斐又輕聲道:“至於楊建章,我們最多還能再拘留他24小時,如果沒有其他證據,公安局也沒有權利拘留他太久。”
楊建章隻是一個甩手掌櫃,吃穿用度靠的都是家裡,他基本上不乾涉公司
的事,市局現在抓不到他的把柄,以後也很難再有突破。
一天後,楊建章會招搖過市地從公安局的大門走出去,重回以前燈紅酒綠、美人在側的生活,他犯下的罪過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被湮滅、被遺忘。
……隻有受害人陷在原地走不出去。
邵慈雙手逐漸握緊,像是終於忍無可忍,低聲道:“難道我就隻能看著他繼續逍遙法外嗎?!我已經忍耐了……”
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控,很快控製住了情緒,深吸一口氣,稍微閉了一下眼睛:“……抱歉。”
“我沒有經曆過那些事,雖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能稍微理解一點你的想法。”章斐咬了一下嘴唇,輕聲道,“你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讓人敬佩了。”
邵慈明顯在克製著什麼情緒,胸膛起伏,手腕上浮現出一條條青筋的脈絡,半晌他低聲道,“我知道了。”
章斐深深地看他一眼:“我知道你不願意輕易放過那些人,而除了法律以外,‘殺死’一個人還有很多種方式。”
“這件事在網絡上仍然有很高的關注度,隻要有一點捕風捉影的動靜,輿論就會一股腦倒向某一方……但是,如果你要把這些人的所作所為散布出去,說不定反而會被對方以造謠、誹謗的理由起訴,邵先生,我並不希望你走到那一步。”
邵慈對這些人痛恨至極,如果通過司法途徑不能製裁他們,他說不定會用另外一些極端辦法來“解決”。
比如千夫所指的“輿論”。
章斐望著他語氣誠懇道:“如果你願意相信法律的話,我們會儘最大的努力,讓犯罪的人得到應有的懲罰。”
邵慈沉默聽著,清冷的臉龐上沒有任何表情,看不出他有沒有聽懂章斐的意思。
許久,他才點頭道:“多謝。我知道這起案子本來不應該讓浮岫市局接手,是我擅作主張,給你們添了很多麻煩。”
章斐微微對他一笑,“不客氣,我們應該做的。有什麼事隨時找我就好。”
“這起案子應該還要調查一段時間,我也不方便一直在這裡叨擾。”邵慈輕聲道,“我在附近租了一家公寓,到案件結束會一直住在那裡,如果有需要到案配合調查的地方,可以隨時聯係我。”
“好,我回去跟我們林隊說一下,”章斐有些擔心,“你一個人住的話,千萬注意安全。”
邵慈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離開了會議室。
邵慈慢慢走出刑偵大樓,陽光落在他的皮膚上,照出一層不正常的雪白。
冬天冰冷的陽光似乎格外燦爛。
他拿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話音清楚而冷淡:“楊建章明天就會因為證據不足結束拘留,以後恐怕再也不會回來了。”
對麵的顧韓昭一陣沉默,然後語氣無奈道:“時間過去太久,當時發生的事沒有留下證據,警方也不可能捏造虛假事實,這也是……在我們預料之中的事。”
邵慈的五官本來就輪廓清晰,此時看起來更有一種鋒利而堅固的冰冷,他低聲道:“不管法律怎麼給他們定罪,我不會放過他們任何一個人。”
顧韓昭道:“……你想怎麼做?”
邵慈語氣出奇的冷靜,“當時讓你拍的照片,你拍下來了嗎?”
“嗯。”顧韓昭說,“我現在發給你。”
很快邵慈收到一條消息提醒。
手機屏幕上,是楊建章獨自走進市公安局大門的靜止畫麵。
“……”他一雙漆黑眼睛直直盯著那張照片,握著手機邊緣的手指泛起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