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霜琴胸膛起伏,可能從來沒有人敢在她麵前說這種大逆
不道的話,她抬起手,看起來想在邵慈的臉上再補一巴掌——
邵慈這次沒有任她放肆,反而握住了高霜琴的手腕,他微微上前一步,近距離看著她憤怒的眼睛,輕聲道:“你知道楊建章最後跟我說的話是什麼嗎?”
高霜琴微微睜大眼睛:“…………”
“我看到他吐了一身的血,然後用求救的眼神看著我,他求我救救他,求我給他一條生路。”
“但是沒有人能救他了,他的兩條腿都被砸在車廂裡,頭上的血不斷的往下流。”
“很快,我就看著他死在我的眼前。”
“後來那輛車起火爆/炸了。”
邵慈輕聲問道:“您去醫院看過他的屍體了嗎……最後拚湊出一具全屍了嗎?”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高霜琴的眼睛一下就紅了,渾身憤怒到發抖,從嗓子裡發出一聲難以辨彆的哀嚎,她打著哆嗦啞聲怒罵道:“你這個禍害、禍害——殺人凶手!”
邵慈甩開她的手臂,高霜琴往後踉蹌了幾步,險些倒在地上,她身後的男人——從到了一直沒有開口的楊家掌權人,伸手穩住高霜琴的身體。
他的反應遠比高霜琴平靜的多,隻是用某種帶著沉重壓迫感的眼神看了邵慈一眼,緩緩開口道:“邵慈。”
他神情平靜對邵慈點了點頭,隻是那眼神幾乎能活生生從人的身上刮下肉來,“我記住你了。”
這句話出來,會議室裡的刑警都感覺後脊一陣惡寒。
章斐歎了口氣,走過去扶住了高霜琴的手臂,勸道:“阿姨,您還是冷靜一點吧,不要情緒激動傷了身體。”
“少在這裡惺惺作態,如果你們查不出殺害我兒子的凶手,”高霜琴厭惡甩開章斐的手,剜了邵慈一眼,話音狠厲而顫抖,“我就讓人拆了你們這棟刑偵大樓。”
這句話說出來都顯得荒謬可笑,但沒有人笑得出來——
以高、楊兩家的勢力確實能做出這件事。
鄭治國的臉色徹底難看下來。
“那可真是太好了。”
房間裡突然響起一道與緊繃氣氛格格不入的懶洋洋的男聲,那甚至是鬆散到帶著一點愉快腔調的聲音,“不瞞您說阿姨,我對這裡的工作環境不滿很久了,又窄又小,一直找不到理由給我們的辦公室重新擴容裝修一下,您要是肯幫我拆了這個小樓棟,真是幫了大忙。”
不管這一家人在T省有多大的勢力,這裡是浮岫,無論如何輪不到這兩個人在市局撒野。
信宿看了一路的熱鬨,這時終於興致缺缺開了口:“市局的專業人員都還沒有確定楊建章的真正死因,二位怎麼就先蓋棺定論,這麼確定有人故意害了他,說的好像您兒子活的多麼人神共憤,人人得而誅之似的。”
“楊建章可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天之驕子,生下來個子就比彆人高一頭,受到的教養想必也不一般,長大以後當然也是人中龍鳳,讓人頂禮膜拜,怎麼會有人會想要害他呢,就算不幸英年早逝,恐怕也
是天妒英才,
隻能怪上天不開眼,
您說對吧——楊夫人。”
高霜琴雖然性格潑悍但腦子絕對聰明,當然能聽出來信宿是在陰陽怪氣,她穩定情緒,看了信宿一眼,“你又是什麼東西,這裡也輪得到你說話。”
信宿穿著便服跟林載川從監獄回來,也沒換警服——而他不穿警服的時候,實在是一點都沒有一絲絲人民警察的氣質,散漫,不規矩,吊兒郎當。
好像哪個不學無術的花花公子誤入似的。
“本人不才,剛好也是個靠家裡吃飯的富二代,”信宿對她溫和無害地一笑,款款道,“以前沾我父親的光,出入過幾次名流場合,楊夫人跟我見過的阿姨倒是都不太一樣,我們浮岫市彈丸之地,養出來的都是溫柔賢惠的小家子氣,倒是沒有見過您這樣性格直率大方的。”
“果然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高霜琴微微抬起頭,手掌向上抹了一下眼淚,她斜睨著信宿冷冷道:“少在那裡陰陽怪氣指桑罵槐,小小年紀不學好,虛偽做作,口蜜腹劍的本事倒是一套一套的。”
信宿對她客客氣氣笑了一聲:“我本來想,人貴有自知之明,可惜您缺了一點。不過現在看來,您對自己的定位倒還挺準確的。”
“我還不至於跟你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後輩逞口舌之快,”高霜琴坐到椅子上,“我兒子死的不明不白,你們什麼時候給我一個交代,我什麼時候從這個地方離開。”
會議室的門沒關,有人推開虛掩的房門走了進來。
站在門口的刑警稍稍讓了一個位置,低聲道:“林隊。”
林載川微微一點頭:“都出去吧。”
刑警最頭疼的事不是處理複雜難辨的案件,而是麵對撒潑無賴的受害人家屬,再碰到幾個極其刁鑽的,簡直是一個頭兩個大。
聽到林載川這句話,以章斐為首的刑警連忙跑不迭似的從接待室裡衝了出去。
信宿看了他一眼,走到門外等他。
“楊建章的案子尚且沒有定論,市局會儘全力查明真相。”林載川神情平靜道:“二位遠道而來,想留在這裡多長時間都沒有問題,不要隨意四處走動,在工作時間大喊大叫妨害公務即可。”
“下午我會讓人送來兩套地鋪,市局食堂無償提供一日三餐。”
“請自便。”
說完林載川轉身走出接待室,乾淨利落砰一聲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