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強調了一遍:“我真的啥也沒乾!”
林載川聲音冷淡至極:“強/奸未遂也是犯罪。”
隻不過,隻有鄭成威的自述很難給他定罪就是了。
“如果不是趙洪才阻攔,帶她回家以後,你打算對那個女孩做什麼,你心裡最清楚。”
“………”鄭成威好像被當眾狠狠扇了一巴掌,嘴唇動了動,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不過好在因為趙洪才的阻攔,最後那個小女孩並沒有遭遇不測,平平安安地離開了。
隻是趙洪才知道鄭成威心懷不軌,說不定這種事不是第一次,鄭成威可能還有什麼“前科”。
林載川道:“那個小女孩是什麼人。”
“我不知道,以前在村裡沒見過她,應該是跟著爸媽從外地回來的,當時我問過她叫什麼名,她說叫小雪,應該是小名。”
小雪。
因為趙洪才的幫助,她沒有被鄭成威哄騙著回家,甚至可以說,趙洪才對這個女孩有救命之恩,躲過了人生的一大劫難。
趙洪才對她有恩情。
這個女孩其實很符合殺害李登義的凶手畫像。
李登義殺了她的恩人,所以她為趙洪才報仇。
但,按照鄭成威說的年紀,這個女孩現在最多最多也隻有十一二歲,林載川並不覺得這個年齡的女孩有獨自殺害一個成年男性、並且把他倒掛在樹上的能力。
而且僅憑一個似是而非的小名,警方可能很難找到這個人。
交代到了這個程度,林載川不覺得鄭成威還會對他們說謊,關於趙洪才能調查到的線索恐怕隻有這些,他安靜片刻,又淡淡地說:“有件事我有些好奇,你想要把那個女孩帶回家,剛好被趙洪才看到。可是趙洪才怎麼會知道你想對那個女孩做什麼——還是說你曾經做過什麼,趙洪
才知道你的為人,
所以才阻止你跟那個女孩接觸?”
如果說剛剛鄭成威還是臉色紅裡發青,
那在聽到林載川的這句話以後,就是徹底發白了。
“我也沒做什麼,就是,看到村子裡的小孩,想去摸摸他們的臉蛋……臉蛋。”
許久,鄭成威舔了舔乾燥起皮的嘴唇,逐漸藏不住癡迷的神態,喉結滾動,喃喃道:“小孩子多好啊,小男孩,小女孩,看著那麼稚嫩、那麼可愛,跟花一樣,皮膚又軟又白,看到就忍不住……”
“——就忍不住你那肮臟醜陋卑劣可恥的欲望。”信宿語氣冰冷打斷他,很少見他有這樣毫不掩飾對一個人的厭惡的時候,他烏黑瞳孔裡沒有一絲溫度,“管不住自己那半兩東西,建議是直接化學/閹/割永絕後患,留著也是禍害的爛肉,煮熟了喂狗都不吃。”
說完信宿忍無可忍似的,沒再看鄭成威一眼,推開門走出了審訊室。
在審訊室外麵瞻仰學習的分局警察,一齊目瞪口呆地目送他離開了這個樓層。
過了幾l秒鐘才有人道:“好罵。”
“我的公安局嘴替。”
“好罵。”
“媽的該死的戀/童/癖惡心死了啊啊啊這種人渣怎麼活到現在的!”
林載川微微皺起眉,看向關上的房門,感覺信宿的反應……不應該是這樣。
信宿從來從來都是一個擅長控製情緒的人,他沒有在任何人、任何事麵前失態過,從某種程度來說他比林載川還要擅長情緒管理——剛才也算不上失態,隻是情感暴露的忽然不太像他。
“小孩子稚嫩青澀、純真美好,都不是犯罪滋生的理由。”林載川一雙冷漠的眼睛盯著鄭成威,輕聲說,“你才是。”
林載川離開審訊室,聽外麵的同事說信宿剛剛往樓下走了,於是下樓找他。
信宿確實在樓下等他,嘴裡含著一根剛剛從車裡的草莓味棒棒糖,後背靠在牆壁上,一條腿撐著地。
看到林載川走過來,他跟往常一樣微笑一下,聲音也溫溫的,“結束了?”
他神情平靜溫緩,甚至有一絲真切的笑意,好像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林載川“嗯”一聲,走到警車旁邊,打開車門坐上去。
信宿跟他一起上車,在副駕駛座位上拉上安全帶。
但是很久林載川都沒有發動車輛,隻是這樣坐著,車裡安靜的不同尋常。
信宿的表情漸漸沉靜下來。
過了一段時間,林載川輕聲開口:“你父母出事那年,你隻有九歲。”
“我問過你家從前的鄰居,她說在你父母離世後,你被當地福利院收養了,但我查過了浮安分區,甚至整個浮岫市的福利院兒童資料,上麵並沒有你的名字,信宿。”
其實這件事林載川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了,當時拜托以前的前輩調查信宿父母相關一切的時候,他就知道。
但信宿不主動說,他也不想逼著他開口。
然而
在今天,林載川終於意識到了某種——比他曾經猜測過許多次的“真相”
都要令人驚駭的真相。
聽到他的話,信宿沒有說話,隻是垂著眼睛,好像並不願意解釋。
林載川的聲音很輕:“我知道你目睹了父母的死亡,你當時就在案發現場。”
“但我一直無法理解,凶手為什麼要留下一個目擊證人,跟他有血海深仇。”
在林載川說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信宿一句話都沒說,也不動,好像一座雕塑一樣,連呼吸都輕的難以察覺。
林載川微微歎了一口氣,知道他不願意開口,最後還是沒有勉強他說什麼,發動起車子,準備離開。
“小雪”。
市局需要查出這個女孩是誰。
就在發動機發出輕鳴的那一瞬間,林載川聽到了一句極輕的,“他把我帶走了。”
那聲音輕微的恍若幻覺,林載川將刹車踩到了底,轉頭看向信宿。
信宿把嘴裡的棒棒糖拿了出來。
“他沒有孩子,想要一個繼承人。所以把我帶走了。”
他稍微低下頭,長睫遮掩,看不清臉上的任何表情。
“我是被他養大的。”
林載川尚且沒能反應過來這句話裡的意思,心臟就一陣痙攣的劇痛,好像被什麼隔著時光的槍口猛然重擊了一下,以至於他的瞳孔中劃過一分驚顫。
在那天雷雨之下的血色後,信宿被他的殺父、殺母仇人強行帶走,放在身邊養大。
從九歲開始,到……
信宿道:“我十七歲那年,他死了。”
“後來我被張同濟領養,有了第二個父親。”
後來的事,因為信宿接管了張同濟的幾l家公司,是明麵上可以調查到的。
信宿跟那個凶手在一起生活了……從九歲到十七歲。
八年。
一個少年最容易被摧毀的年紀。
林載川的喉間乾澀,似乎有什麼東西絞緊了,連開口都變得艱難,甚至不敢提及這個話題,“他對你……”
方才在審訊室裡那樣反常的表現,是不是那個凶手對九歲的少年做過什麼,所以信宿才……
信宿則是笑了一下,語氣聽起來竟然有些愉快,“沒有。”
“隻不過,當初跟著一個壞人四處闖蕩,被迫‘見識’了很多不乾淨的臟東西,對我當時尚且年幼的心靈造成了很大的傷害,所以,現在還會覺得深惡痛絕。非要說的話……可能也算一種心理陰影吧。”
林載川低聲說道:“所以,當時刑昭的那個案子,你才知道李子媛的身上發生過什麼……你在那個時候就跟她見過。”
信宿無奈地歎了口氣。
林載川的腦子有時候快到人類難以理解的地步了,這也是為什麼他一直不敢跟林載川“坦白”的太清楚的原因,他擔心他多說幾l句話,林載川就能把所有前因後果都能想明白。
而他還沒有做好跟林載川說明一切的準備。
但信宿又不想欺騙林載川,隻能挑著一點能告訴他的“部分實情”對他坦白。
“對不起。”
信宿正在思考要對林載川說什麼,才能把對話的尺度剛好把握在“實話實說”和“隱瞞事實”之間,就聽到林載川低落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他有些詫異地轉過頭——
不知道是不是信宿的錯覺,他感覺到林載川的眼睛竟然有些紅,可能是太心疼了,嗓音也低啞:“我不該提起這些。”
他明明知道,那對信宿來說,並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
但一時關心則亂,還是主動提起。
信宿則是沒心沒肺地笑起來,好像被林載川視為“傷痛”的東西,在他的眼裡都根本不值一提。
然後他說:“你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有權利知道這件事的人了,載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