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雪沉默了一下,慢慢對他開口。
那是一個穿著雪白長裙的女孩,紮著一對小辮子,從後麵看,露出一截纖細白皙的脖頸。
她蹲在地上,用手按揉著樹下搬家的小螞蟻。
“你是誰家的小孩?”
她的手上沾了很多螞蟻,身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女孩沒有起身,隻是回頭看去。
那中年男人走近她,高大的身形在地麵上落下一片深色陰影,將女孩籠罩其中,“你的爸爸媽媽呢?”
“怎麼讓你這麼小的孩子自己跑出來?”
女孩隻是看他一眼,沒有回答,繼續看樹下不停掙紮的螞蟻。
那男人又道:“小朋友,你自己在外麵太危險了,叔叔送你回家吧。”
女孩隻是低著頭道:“我認識路。”
男人看著少女露在外麵的,藕白色的手臂,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她,他粗糙堅硬的手指掐著女孩的皮膚,因為某種興奮而詭異的顫抖著,控製不住力道,握的很緊,女孩的皮膚登時浮起一起紅。
“放開我,”女孩把手臂向下一甩,但她的力氣太小了,根本掙紮不開,那男人甚至從後麵抱住了她。
“放開、放開!”
“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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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用力捂住她的嘴,眼珠左右一掃,看到四周沒人,直接把女孩抱了起來,快步往家門口走去——
手臂上傳來一陣劇痛,女孩一口咬在他的手上,直接把那片皮膚咬的血肉模糊皮開肉綻,男人痛叫了一聲,女孩趁機跑了下去,踉踉蹌蹌的往道路另一側跑去。
男人怒道:“小丫頭片子,還敢咬我,還敢跑……!”
男人憑借著身高和力量優勢,輕而易舉地追上了她,他滿臉急躁與惱怒的把女孩按在樹上,兩隻手往後剪,隔著衣物把身體緊緊壓在那單薄的身軀上——
“你在乾什麼?!”
一道淩厲憤怒的男性聲音炸起,趙洪才兩步跑過來,抬起一腳把男人踹到了一邊,指著他的鼻子罵道,“鄭老三,又管不住你那個賤毛病了是不是?還想蹲兩天籠子是不是?”
男人臉紅脖子粗的反身罵道,“關你什麼屁事,你他媽的多管老子的閒事,小心晚上弄死你!”
“滾蛋!我打110了!讓警察來收拾你!”
男人一聽這話,馬上氣焰全消,灰溜溜地一瘸一拐的走了。
“嗚嗚……”
女孩的身上被磨破了皮,小臉發白,麵無血色,嚇的魂不守舍,渾身臟兮兮的,坐在地上嗚嗚哭了起來。
趙洪才蹲下來,“彆哭了,他被我攆跑了。”
“你家裡人呢?讓他們來接你回家。”
女孩也不回話,隻是吧嗒吧嗒掉眼淚。
“哪兒傷著了?自己能走不?”趙洪才看她一直哭,急的腦門出了汗,“閨女不哭,伯伯給你糖吃,帶你去買好吃的,去不去商店?雪糕辣條吃不吃?”
女孩逐漸不哭了,“嗯”一聲,低著頭,扯著他的衣服,跟他一起去了村裡的商店,買了一包奶糖,一瓶汽水。
從商店出來,趙洪才問女孩的家在哪裡,要送她回家。
“我家就在門口了,不用送了。”
女孩仰起頭看著他道,“謝謝伯伯,下次回來我給你帶山竹,村裡沒有賣的,好吃的水果。”
趙洪才笑了,“快回家吧。”
女孩自己走進一個胡同裡,離開了趙洪才的視線範圍。
她停下來,臟兮兮的手拆開一塊奶糖,握在手心裡,塞到嘴巴裡,用牙齒咬了兩下。
她的犬齒上還沾著血,那奶糖很快就變成了淡紅色,帶著一股血腥味。
女孩哼著歌,蹦蹦跳跳地消失在小巷中。
……
趙雪小聲道:“他把我送到家門口,然後我就回家了,我很感激他,趙伯伯是好人。”
林載川問:“去年過年的時候,你跟他見過麵嗎?”
趙雪點頭道:“我初一跟爸爸媽媽回老家,偷偷去給他拜過年,帶了從城裡買的草莓,他給了我一百塊錢壓歲錢,爸爸媽媽不知道。”
“趙伯伯還給過我一樣東西,
說如果有一天我見到警察叔叔,就讓我交給警察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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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載川看她打開了那個廉價的密碼箱,從裡麵拿出一個更小的鐵盒子,打開鐵盒後,裡麵是……
林載川的瞳孔微微縮了一下。
密不透風的透明包裝袋裡,裝滿了白色的粉末。
林載川的語氣低而急促:“他給你東西的時候,有沒有對你說過什麼?”
趙雪輕聲回答道:“他讓我一定不要打開裡麵的東西,也不要給任何人看,就算是父母也不行,他說如果看到警察,就把這個東西給警察,說是桃源村裡麵的東西,有很多,他說警察叔叔會聽懂的。”
“其他的,就沒有了。”
“第二天我跟著爸爸媽媽離開,去姥姥家裡拜年,再回來的時候,”趙雪頓了頓,垂下眼去,“已經再也看不到趙伯伯了。”
林載川將那個密封袋放進隨身帶著的物證袋裡,又問,“你知道趙伯伯是怎麼死的嗎?”
“嗯。”趙雪說,“媽媽不告訴我,但是我還是知道了,我問了其他的阿姨,趙伯伯是被人害死的,但是一直沒有找到凶手。”
她仰起臉看著林載川,“警察叔叔,你們現在找到凶手了嗎?”
林載川跟她對視,片刻後道:“嗯,找到了。”
.
從趙二海家裡離開,剛關上車門信宿就開口道:“我不能理解,趙洪才怎麼敢把這麼一袋毒品,交給一個當時隻有十歲的小女孩,他就不怕趙雪一時好奇,把袋子裡的東西吃了,或者小孩子不懂事,不知道扔到哪兒去了,又或者被家裡的大人發現,惹上什麼事端。”
“——趙洪才既然能把毒品送到一個女孩手裡,為什麼不能報警,讓警察來處理這件事。”
信宿的懷疑合情合理,這件事從頭到尾都透著一股不合理。
但這一袋物證出現,無論如何對警方來說都是幫助。
林載川向右打了一下方向盤:“趙雪看起來有些早熟。”
她就像一個心智成熟的大人一樣跟林載川毫無隔閡的對話。
“你跟她提過李登義這個人嗎?”
林載川搖了搖頭,“她主動問了我凶手是誰,有沒有落網。沒有明確的指向性證據,我沒有在她麵前多提什麼。”
信宿垂下眼,沒有再說什麼,伸手拿起那包白色粉末。
如果是普通人,會覺得這就是一袋麵粉,但警察會判斷出這是幾l十克純度很高的海/洛/因。
但是如果在陽光下仔細觀察,會發現袋子裡的“白/粉”跟市麵上的顏色存在細微的區彆,並不是純白的顏色,稍微泛著一點不明顯的淺藍,像覆著結晶一樣的東西。
車輛開出高樓林立的陰影區,上了城市快車道,黃昏時分的光線從車窗裡投射進來,照耀在那密封袋上,折射的流光溢彩似
的,信宿倏地一皺眉,臉色有一刹那的變化。
他竟然直接打開了密封袋,倒出一點粉末放在了手心裡。
林載川餘光瞥了一眼,稍微踩了一下刹車,語氣嚴肅:“信宿,不要碰那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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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聲,用濕巾擦掉了手心裡那一點點粉末,團起來扔進了垃圾袋裡,然後他沉默了一會兒,好長時間沒有說話。
直到因為回程晚高峰堵車,車子幾l乎是半分鐘往前挪一米,信宿才輕聲開口道:“載川,我沒看錯的話,這應該不是市麵上流通的常規海/洛/因,質地、顏色、顆粒都有區彆。”
林載川對毒品這方麵並不在行,市局裡緝毒跟刑偵向來是分工明確的,他微一轉頭,聽信宿語氣沉靜道:“回去可以讓緝毒那邊的人看一看,他們應該會知道什麼。”
林載川沒有問他為什麼會知道市麵上的海/洛/因都是什麼樣子——如果是信宿想說的事,他會像剛剛那樣主動開口,如果他不想說或者不能說,即便是林載川問,他也不會吐一個字。
信宿沒有跟林載川一起回市局,讓林載川把他在一家酒吧放下了,說最近跟他連軸轉沒有娛樂時間,想去買醉消遣一下,讓林載川回家的時候記得來接他,否則他就要宿醉街頭了。
林載川把他放在酒店門口,讓信宿有事就給他打電話。
林載川回到市局,去了旁邊的緝毒樓層——整個緝毒支隊的警察都因為桃源村的特大製毒案件在局裡加班,忙的腳不離地,看到林載川過來,也隻是匆匆招呼了他一聲“林隊。”
林載川問道:“你們羅隊呢?”
“在辦公室!我剛從裡麵出來!”
林載川走到羅修延的辦公室,敲了一下門走進去,把那一袋毒品放到他麵前的桌子上,“趙洪才在死前留下來的東西。”
羅修延瞥了一眼,目光一頓,然後直接雙眼放光,“你可真是幫我大忙了!等明天請你吃飯——”
說著他就把那袋毒品往兜裡揣,突然又臉色一變,盯著那袋東西道,“等等,這是……”
他的麵色罕見凝重,從亂七八糟的桌麵上抽了一張皺巴巴的錫紙出來,小心翼翼倒出一丁點粉末放在錫紙上,眼神示意林載川離的他遠一些。
林載川退到辦公室門口,羅修延口鼻帶上一道防毒護具,用火機的火焰加熱錫紙,那錫紙上很快升起了一道悠悠的藍煙。
不到一秒鐘的功夫,羅修延馬上在窗邊呼的一下把那煙霧吹散了,摘下麵罩抬起頭,語氣難以言喻的激動:“這是你們從桃源村裡弄出來的東西?!”
林載川看他的反應,“嗯,怎麼了?”
羅修延道:“這是霜降才有的貨!普通毒/販手裡根本沒有進貨渠道!”
“當年周風物還活著的時候弄出來的東西,這人本身就是一個化學瘋子,他在四號海/洛/因的基礎上進行了提純、合成,得到了一種有彆於五號海/洛/因的新型化合物,這種毒品的純度隻能達到四號海/洛/因的標準,但成癮性和致幻效果卻堪比五號海/洛/因,攝入極微量就能滿足那些癮君子的需求,而且價格相比五號的天價降了足足六成,這讓霜降當年幾l乎完全壟斷了浮岫市的毒品市場。”
“因為燙/吸的時候呈現出淡藍色煙霧,所以黑市裡把這種新型毒品叫‘藍煙’——桃源村裡竟然有這個玩意兒,竟然有這個玩意兒……”
林載川當然知道霜降這個組織,多年前他就是被同事從那個地方營救出來。
霜降和沙蠍,是盤旋在整個浮岫市上空的巨大陰影。
“所以,”林載川輕聲道,“桃源村的背後,很可能與霜降有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