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宿聲音微啞:“嗯。”
裴跡又道:“早上給你打電話,是另一個男人接的——那是林載川嗎?”
信宿又“嗯”了一聲。
“你怎麼樣,身體沒什麼事吧?”
信宿語氣疲憊道:“我沒事,晚上我去看看陳叔,你問問他有沒有想吃的東西。”
“他現在忌口,你讓酒店做點清淡的肉菜送過來吧,不要海鮮。”
“嗯。”
掛了電話,信宿穿著拖鞋走出臥室,看到林載川在廚房,給他做晚飯。
信宿走過去,輕輕從後麵抱住他,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剛剛醫生打電話過來,說我叔叔醒了,我想去看他。”
林載川遲疑一下,轉身看他:“今天晚上嗎?”
“嗯,我已經好了很多了,沒關係的。”信宿輕輕問,“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林載川知道那個“叔叔”或許並不是信宿的親人,
至少不是普通的親人,
否則信宿不會一開始就對他隱瞞。
至於為什麼會突然改變主意……
林載川點了點頭。
信宿生病,林載川剛好做了幾個口味清淡的菜,信宿打包了一半準備帶給陳叔,剩下一半跟林載川一起吃掉了。
晚上八點,信宿穿的裡三層外三層,最外麵套了一件羽絨服,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跟林載川一起出門。
信宿把車載導航定位到裴跡的私人診所,林載川一路跟著導航線路開車過去。
感應到有人靠近,診所的電動門自動向兩側開啟,二人一起走了進去。
見到信宿身邊還有一個人,裴跡神情難掩驚訝,明顯沒想到信宿竟然會帶著林載川一起過來。
——這裡畢竟是霜降的地方,陳叔在明麵上也是霜降的人,這麼明目張膽地帶著一個警察過來,他就不怕林載川發現什麼嗎?
這閻王可真是……藝高人膽大。
信宿問:“陳叔的情況怎麼樣?”
裴跡感覺他背後已經有冷汗出來了,表麵上語氣平靜道:“比我想象中的好很多,傷口已經消炎了,斷了一根肋骨,沒有傷到其他臟器,等傷口愈合的差不多就能出院了。”
信宿點點頭,“我上去看他。”
裴跡嗯了聲,從頭到尾沒敢跟林載川對視。
林載川跟信宿上了二樓,推開病房的門。
“陳叔,我來看你了。”
信宿把手裡的餐盒放下,對他介紹道:“這是林載川,我之前跟你說過的。”
“………”陳叔聽到聲音轉過頭,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眼前是什麼情況,他看著信宿身邊那位如雷貫耳的林支隊長,表情有一瞬間的呆若木雞。
信宿怎麼把警察帶過來了!
他身上的可是槍傷,被林載川發現就完了!
陳叔猛的咽了一口唾沫,磕磕巴巴道:“林支隊長,你好,聽、聽……信宿在家裡的時候經常提到你。”
在霜降裡待習慣了,他剛剛下意識就想喊閻王,臨時改口,差點咬到舌頭。
林載川微一頷首,輕聲說:“您好。”
信宿過去把病床搖了起來,架起桌子,“裴跡說讓你最近都吃清淡一點的東西,這是載川在家裡做的,都是我喜歡吃的菜,你嘗嘗合不合胃口。”
他的動作擋住了林載川的視線,陳叔一臉震驚惶恐地看著信宿,完全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信宿隻是淡淡笑了一下:“沒關係,吃吧。”
陳叔心裡驚疑不定地想:難道他跟林載川攤牌了?!可要是林載川知道他的身份,怎麼都不應該是這個反應……
信宿站久了感到有些累,拉過椅子坐下來,輕輕咳嗽了一聲,問道:“你感覺怎麼樣?還好嗎?”
“麻醉過了,手術傷口有點疼,但還能接受,”陳叔謹慎回答道,“沒啥大毛病,醫生
說恢複好的話一兩個星期就能出院了。”
陳叔實在是餓了,也不管信宿這是在打什麼算盤,喝了一口溫熱的西紅柿蛋花湯,整個人頓了一秒,“這是林支隊做的嗎?”
信宿微微笑了一下,“是不是很好吃。”
陳叔動作幅度很小地比了一個大拇指。
真不愧是信宿口中“很完美的人”。
——當時信宿的幾個親信知道他跟林載川談戀愛之後,眼珠子差點掉到地上,都想知道林載川到底是怎樣的性格才能讓閻王動了凡心,而信宿給他們的統一答案是:“他是很完美的人。”
除了西紅柿蛋花湯以外,還有一道清炒花菜、小白菜丸子湯,和一份糖醋肉。
陳叔手術完餓了一天,把四個菜吃的乾乾淨淨,一個人吃了他們兩個人的量。
“我請了兩個護工,晚點會過來。”
信宿道:“你想吃什麼就跟他們說。”
陳叔說:“我不用護工,讓人伺候我,費那勁,你也不用讓他們來,有事我跟裴醫生說,用不了兩天就出院了。”
信宿剛在霜降有了大動作,這會兒組織內部免不了發生動蕩,陳叔在醫院裡也待不住,打算能下床了就出院,回去繼續當閻王的一隻“眼睛”。
信宿沒說什麼,隨手拿過一個紅彤彤的蘋果,用刀貼著表麵削下來薄薄的一層皮,中間輕輕咳嗽了一聲,那長長的果皮就斷了。
林載川道:“我來吧。”
他把蘋果削皮,果肉在盤子裡切成小塊,放上兩根簽子,送到陳叔的手裡。
“……”陳叔簡直是誠惶誠恐,不知道他何德何能,讓市公安局刑偵隊的精英給他切水果吃。
裴跡在病房外麵敲了敲門:“病人需要靜養,家屬不要在病房滯留太久,讓他早點休息。”
信宿往外撇了一眼,起身說:“陳叔,我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
陳叔道:“我沒事,不用來了。”
林載川輕聲道:“希望您早日康複。”
陳叔八風不動對他笑笑。
二人離開病房後,裴跡進來給他的傷口換藥,陳叔疼的齜牙咧嘴,納悶道:“閻王這又是有什麼打算,怎麼突然把林載川帶過來了?他不怕林載川發現他的身份?打算跟警方正式翻臉了?不是還沒到時候嗎?”
裴跡輕輕撕下染紅的紗布,語氣冷靜道:“你想多了,他可能隻是突然戀愛腦了。”
陳叔:“………?”
診所附近的停車場,林載川跟信宿一前一後上了車。
“我沒有家人。”信宿說,“陳叔是看著我長大的長輩,這麼多年,對我算得上是恩重如山。”
“你知道,我實在沒有什麼美好的經曆能拿出來跟你分享。”信宿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他垂下眼,輕聲說:“所以,隻能從那些乏善可陳的過去裡,找出看起來比較美好的部分,讓你一起參與。”
我也隻能這樣。
……劣跡斑斑的愛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