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王府各處都靜靜的,兩個人的腳步聲輕淺,卻成為了府中最大的動靜。
繞過前院,雲淺月一眼便能看到榮王府大門口圍困的禦林軍。兵器盔甲,麵色肅殺。她想著夜天逸和夜輕染帶著禦林軍和烏衣騎在這裡守了一夜,他們到底想要一個什麼結果?不會隻想喝她一杯茶這麼簡單吧!
榮王府的前廳大殿外守了黑壓壓一群人。其中有榮王府的內眷仆從,也有夜天逸和夜輕染的貼身護衛。足足數百人之多。
見二人來到,榮王府內眷仆從們緊繃的麵色齊齊一鬆,隨即頓時驚豔地看著雲淺月。夜天逸和夜輕染的貼身護衛眼中也現出驚豔的神色來,不過到底是受過訓練的護衛,也不過片刻,立即斂了心神。
容景微抿著唇,拉著雲淺月走進大廳。
守在門口的人驚醒,立即挑開簾幕,大廳內的情形一覽無餘。
容老王爺端坐在首位上,懷裡抱了小夜天賜。他左邊下首坐著夜天逸和夜輕染,兩個人的臉上如出一轍的麵無表情。右邊下首坐著榮王府的近枝族親,容景的堂叔伯嬸嬸們,也就是容老王爺一輩以及已逝的榮王一輩的二房、三房、四房的人。
容景拉著雲淺月來到,大廳內眾人的目光頓時聚到了二人的身上,頓時人人眼中現出和外麵人一樣的驚豔神色來。
夜天逸和夜輕染一直看著門口,當看到雲淺月,目光齊齊一凝。
隻見雲淺月綰著婦人的發髻,頭上左側佩戴著容景送她的桃花玉鳳釵,發髻間右側插著玉步搖,耳上佩戴著金珠翠玉靈玉環,身穿榮王府世子妃一等命婦的宮葉百褶垂絛,足瞪的再不是她尋常貫穿的繡花鞋,而是宮中女子和王府女子正式的屐履。整個人泄去了一身懶散和往日的囂張紈絝漫不經心百不正經的神色,而是神色怡然。朱釵雲鬢,環佩輕響。傾城之姿,風華容貌,款款走來,她腳下裙擺如徐徐開出蓮花,搖曳風姿。這一份尊容氣質,如今怕是天下任何女子也比不了,即便是東海國的洛瑤公主如今站在她麵前,也難以企及,致使天下女子失色黯然。
大廳內外的眾人心裡齊齊蹦出一句話,“這榮王府的淺月小姐,不,景世子妃才當得上天下第一美人。”
洛瑤公主有貌,傾城絕色,但高貴有餘,尊華不足。
以前的丞相府秦小姐被譽為天聖第一美人,但她如今與這位是差之千裡。
一時間本來靜寂緊張緊繃的大廳內外,流動的氣息轉變為讚歎與凝滯。
容老王爺畢竟年事已高,自然不受這等影響,老眼掃了眾人一眼,洪亮的聲音打破沉寂,“臭小子,終於舍得帶著你媳婦出來給我老頭子奉茶了?”
“現在也不舍,所以,你的茶最好快些喝。”容景瞥了容老王爺一眼,溫聲道。
容老王爺哼了一聲。
二人打破沉寂,眾人才立即驚醒。
夜天逸和夜輕染眸光動了動,但並沒因此收回目光,隻是看著雲淺月的目光不再是凝定,而是有什麼情緒隱隱流動。有些黑,有些沉,像是風暴被壓在了海麵下。
雲淺月仿佛沒看到夜天逸和夜輕染以及眾人凝在她身上的視線,聽到容老王爺的話,她臉色微微一紅,人家新娘子都第一日奉茶,她拖了一日才來奉茶,這件事情怕是昨日就傳得大街小巷皆知了。彆的事情特例她無所謂,但這等事情特例,她總覺得對聲名受損啊,眼角掃見容景一派閒雅清淡,想著果然還是自己臉皮薄,沒練厚到他那種程度。
“小丫頭做了我的孫媳婦,竟然還懂得害羞了,不錯啊!”容老王爺見了大笑。
雲淺月瞪了容老王爺一眼,終於開口,“我沒做你孫媳婦的時候,也是知道害羞的。”
“哦?是嗎?”容老王爺似乎笑得極為開心,對雲淺月招手,“過來,讓爺爺看看,這小子這兩日是否不知節製將你累壞了?”
什麼叫做為老不尊?他以為雲老王爺是,雲王爺是,玉青晴是,可是沒想到這裡還等著個容老王爺。雲淺月臉一黑,忽然拉著容景轉頭就走,賭氣道:“我看爺爺不想喝茶,咱們不給他奉茶了。”
容景伸手拉住她,本來微抿著的唇輕輕笑了,聲音溫柔哄道:“他其實說得也沒錯,我這兩日的確不知節製,將你累壞了。”
雲淺月頓時黑著臉看著容景,這個人臉皮多厚啊!這也跟著起哄?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誰叫你說了要給我生四個孩子,我很有壓力的,自然要倍加努力。”容景柔聲道。
雲淺月的臉徹底黑臉,低吼,“容景。”
“你的臉皮的確還是太薄了,如今正是練習的時候。”容景湊近她耳邊,低低地道:“我們奉了茶之後,我陪你去騎玉雪飛龍出遊如何?今日春光明媚,日色正好。”話落,見雲淺月麵色動容,有了心思,他笑道:“你從前日就惦記著給老頭子奉茶,昨日又惦記了一日,今日依然惦記著,難道就這麼走了?”
雲淺月臉上的黑色褪去,哼了一聲,“你忘了還要去雲王府回門了?還去出遊?”
“沒忘,既然奉茶都拖了一日了,回門也可以拖一日。明日再去。”容景道。
雲淺月想想也是,緩緩轉回身,拉著容景向容老王爺走去,一邊走,一邊鍛煉她的厚臉皮道:“他的確是不知節製,將我累壞了,你是爺爺,有沒有價值連城的寶貝補償我為了你抱孫子的辛苦?要是沒有的話,哼……”
她哼哼兩聲,意思不言而喻。
容老王爺頓時樂了,“有,爺爺有的是寶貝!孫媳婦,快過來奉茶!”
雲淺月立即鬆開容景的手,笑眯眯地走了過去,路過夜天逸和夜輕染的身邊,眼神都沒瞟半個。轉眼間就來到容老王爺的身邊。有婢女立即端上了茶,她接過茶,跪在了地上,乾脆地道:“爺爺請喝茶!”
容老王爺一連說了三個“好”字,老眼有一瞬間的濕潤,伸手接過了雲淺月手裡的茶。
一杯熱茶,容老王爺卻是一口氣就喝了,喝罷之後對雲淺月道:“再來一杯!”
雲淺月點點頭,旁邊的婢女添上茶,她遞給容老王爺。
容老王爺端起來,又是一飲而儘。喝罷後,又將杯子遞給雲淺月,“再來!”
雲淺月眨眨眼睛。
容景慢悠悠地道:“爺爺渴了?”
“臭小子,我才喝了她兩盅茶你就心疼了?”容老王爺哼了容景一聲,“我替你死去的奶奶,你的父親,你的母親,我們四個人的茶都喝了。”
容景沉默下來。
旁邊的婢女再度添上茶,雲淺月微微抿了一下唇,恭敬地將茶遞給容老王爺,臉上沒了笑意。一個人喝四個人的茶,她心中忽然不是滋味,這些年容景辛苦,容老王爺的辛苦不比容景少。偌大的榮王府,嫡係一脈子息不繁茂,旁支卻是子息龐大。榮王府不止皇室惦記著,旁支的也惦記著爵位。
容老王爺接過茶,再不是一飲而儘,而是慢慢喝了。
四盞茶都喝罷,容老王爺從懷裡拿出一個把玩的核桃遞給雲淺月,“丫頭,榮王府的大權這些年都是這小子把持著,能給我老頭子一口飯吃就不錯了,我可拿不出寶貝來。這個是你祖母生前最喜歡把玩的東西,後來傳給了你母親,你母親去了後,我替她們收了起來留給孫媳婦,這個你收好了,彆摔壞了,以後留給我重孫子媳婦!”
雲淺月見她奉了四盞茶,就得了一個核桃,打量了一下,這還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核桃,上麵什麼標記也沒有,但既然傳了兩代,定然不是什麼也沒有,她聽著容老王爺說“收好了,彆摔壞了。”的話,點點頭,“我一定好好留著。”
“嗯,起來吧!”容老王爺擺擺手,老懷大慰地道:“攝政王和染小王爺等著吃你一盞茶,等了半夜又半日,榮王府和雲王府是四大王族,與皇室風雨同舟。你們又自小一起長大,論起來都是兄弟姐妹的情分,他們虛長景小子和你一些,吃你一盞茶也不為過。過去吧!”
雲淺月本來想給容老王爺奉了茶後起身就走,但是容老王爺這樣一說,她到沒法走了。轉過身,目光第一次對上夜天逸和夜輕染的。
隻見二人依然麵無表情地坐著,難得在陣中被困了兩日三夜,出了陣後點了兵匆匆殺來了榮王府,卻不見絲毫狼狽,隻是周身氣壓暗沉,如黑雲壓山,讓這座大廳內的眾人都透不過氣來。
“既然是兄弟姐妹的情意,我是不是該喊一聲哥?”雲淺月看著二人詢問,語氣尋常。
夜天逸麵色一變,夜輕染麵色一沉。
侍女更換了茶杯,端過茶遞給雲淺月,同輩不用跪,雲淺月端著茶先遞給夜天逸,“哥哥,喝茶!”
夜天逸額頭的青筋跳了跳,眸底積壓翻滾的陰雲如從海麵破開,掀起滔天巨浪,她目光直直地看著雲淺月,似乎要將她的魂從身體裡挖出來。
雲淺月回視夜天逸,不躲避他的目光,端著茶站著。
空氣中有一瞬間的冷凝。
“月兒,這就是你我十年的結果?”許久,夜天逸開口,聲音沙啞。
雲淺月看著夜天逸,這個人,她比容景認識的早,她為了他這一張似曾相識的臉,傾力相助。他想登峰絕頂,坐上那至尊之位,她早就知道他們道不同,不相為謀,可是抵不住上一世對小七的牽絆,不受控製地幫他助他。誰的執著,一念成錯?最早是她的,而她撤手時,他已經長大成人,不再允許。所以,總之都是錯。她抿起唇角,冷靜地道:“是!”
夜天逸忽然慘淡地一笑,“我輸得一敗塗地!”
雲淺月不說話。
夜天逸看向容景,不在乎大廳多少人看著,聲音涼寒,“景世子,你說我是輸給了她,還是輸給了你?”
容景麵色清淡,眸光平靜,聲音溫涼,“既然是哥哥,說這些又有何意義?”
“果然是勝利者的姿態!”夜天逸笑了一聲,忽然從雲淺月的手裡端起酒杯,一飲而儘,之後,他將茶杯遞回給雲淺月,對她道:“雲淺月,這聲哥哥我不受,茶一定要喝,就算是你我的絕情茶,你助我十年,卻讓我空負一生情意。今日你我公平了,再無情意。”
雲淺月接過茶杯,點點頭,“好!”
夜天逸放下一塊玉在雲淺月的托盤裡,轉身頭也不會地走出了大廳。
侍女再度更換了茶杯,端上茶,遞給雲淺月。
雲淺月站在夜輕染麵前,遞給他,同樣沉靜的聲音,“哥哥,喝茶!”
夜輕染騰地站了起來,死死地看著雲淺月,眸底壓抑的火山風暴泥漿統統溢出海麵,他周身一瞬間煞氣暴漲,整個大廳內外的人都心裡饞了顫,她盯著雲淺月,一字一句地喊聲道:“小丫頭,這一聲哥哥,你也真喊得出口?”
“你以這個名義坐在這裡,我又如何喊不出口?”雲淺月平靜地看著他。
夜輕染忽然大笑,“你的心,除了容景外,誰都捂不熱嗎?”
雲淺月點頭,“是,除了他外,誰都捂不熱。”
“好!”夜輕染伸手拿過茶,不是去喝,而是“啪”地一聲摔在了地上,茶杯將玉石專的地麵竟然砸出一個坑,茶杯粉碎,茶水四散而飛,蹦出的水花打在雲淺月的裙擺上,他冷冷地道:“我到底要看看,他能捂你多久!”
雲淺月眼睛都不眨一下。
夜輕染也拿出一塊玉放在雲淺月手裡的托盤上,不再看她,甩袖走了出去。
雲淺月看著托盤上的兩塊玉,一塊在夜天逸離開後,一碎兩瓣,一塊是在夜輕染出了大廳後,化為碎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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