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燕一怔,她剛仔細看這人覺得有些熟悉,正想著什麼時候見過他,經華舒提點,才頓時醒悟,她盯著少年筆挺的背影,看了片刻,忽然道:“你是淩墨!”
淩墨腳步一頓,並沒出聲,他正是顧少卿從小一起長大的親衛。
“原來你是淩墨,你竟然沒有死!”淩燕驚異不敢置信地看著淩墨,伸手指著他,“你……你沒有死為何不回淩家?”
“回?”淩墨忽然轉過頭,冷笑地看著淩燕,“我娘割骨挖肉那一刻起,我再不是淩家的人。我姓顧,叫做顧淩墨,之所以再用這個名字,是令我記住我娘的死和淩家的仇。早晚有一日,我會踏平淩家。”
淩燕身子一僵,立即道:“族主知道當年錯誤了二夫人,你……後來一直尋你,以為你死了,才沒再尋,他這些年一直愧疚……”
淩墨嘲諷地看著她,不說話,那樣冰冷的目光讓淩燕說不下去了。
兩方大營一時間無聲無息,誰也不曾想到原來顧少卿身邊的這個自小長大的親衛竟然是淩家的人。
片刻後,淩墨收了冰冷的神色,麵無表情地走回隊伍,將劍扔給一個小兵,隨意地道:“給小爺拿著劍去洗,洗個千百遍,這劍沾染了淩家人的血,本來該棄了,但是公子特意為我打的,自然該好好留著。”
“是!”那名小兵立即抱著劍跑了回去,看樣子是真聽話地去洗了。
淩墨看向受了傷被人扶著的十皇子,皺眉對兩側的親衛道:“十皇子受了傷還不快扶回去?怎麼還在這裡?”
十皇子對淩墨上下打量了一遍,忽然笑道:“行啊,墨小爺今日威風了!”
淩墨對他挑了挑眉,“沒十皇子威風,傷了天聖的副將軍。”
“一個娘們而已!”十皇子道。
“我傷的也是一個娘們,的確沒什麼好威風的。”淩墨不屑地撇撇嘴,對南梁的士兵擺手,“收兵!”
他自小跟隨在顧少卿身邊,舉手投足間將顧少卿的大將軍氣派學了個十足十。南梁軍營裡麵的人都知道,淩墨一直傳達顧少卿的指令,他的話等同於顧少卿的話。所以,南梁士兵聽他說撤退,頓時整齊一致地保持隊形撤回兵營。
“藍漪姐姐,他們撤了,怎麼辦?”華舒問藍漪。
藍漪捂著胸口,這一戰雖然士兵未曾交鋒,但是算起來,她和淩燕受傷,還死了一個士兵,受了一頓辱,南梁隻傷了一個十皇子,她她顧少卿的麵都沒見著,還是她敗了,她咬了咬唇,回頭看向身後。
身後三裡處,雲淺月率領十萬兵馬紋絲不動地看著這邊。雲淺月一身紫色軟煙羅端坐在馬上,紫衣白馬,清麗風華,分外奪目。比起她的狼狽,她沉靜美好得令人嫉妒。
藍漪看了一眼,咬著牙收回視線,對一個人吩咐,“去問問大將軍如何?是殺進去,還是撤軍?”
那人立即應聲,向後方的雲淺月跑去。
“藍副將軍和淩副將既然受傷了,今日便罷了!撤兵!”雲淺月不待那人跑到她身邊,淡淡說了一句,之後,她不再看藍漪,調轉馬頭。
張沛、韓奕等一眾將領帶著十萬人家尾隨她身後撤離。
藍漪聽到從雲淺月口中吐出她受傷的話,臉色難看,站立不動,並沒有撤離。
孫楨見雲淺月的兵馬已歸,藍漪沒有聽命的打算,他提醒道:“藍副將軍,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兵謀之事,不是各人逞能鬥狠,小敗不算敗。”話落,他淡淡道:“大將軍的命令是撤軍,藍副將軍若是不撤軍,就是違反了軍規。”
藍漪心神一醒,看向孫楨。
孫楨不再看她,而是目光看向南梁大營。
藍漪盯著孫楨看了片刻,捂著心口翻身上馬,對身後一擺手,清聲道:“撤兵!”話落,她一馬當先撤離。
華舒扶著淩燕坐到了一匹馬上,孫楨一擺手,十萬士兵如潮水般撤離。
今日這一戰,藍漪、淩燕敗北,令天聖士兵奪取鳳凰關的大戰告捷得意興奮的心情一掃而光。歸城的隊伍有些沉重之氣。
反觀南梁士兵們心中歡喜,算起來打了一場勝仗,人人臉上都帶著笑。尤其是那十個罵陣之人,每個人都得了大將軍命人賞下來的五十兩金箔。
淩墨回到中軍大帳之後,見顧少卿還半躺在軟榻上,一改早先在外的囂張,對他如實地稟告了一番外麵的事兒,說到傷了淩燕時,麵無表情,再不見冰冷和殺意。
顧少卿抬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忽然笑了笑,問道:“在你心底堆積了十多年的仇,今日可覺得痛快了?”
淩墨搖搖頭,哼道:“坤武殿出來的人都接不下我十招,淩家不過如此!”
“你覺得淩家不過如此,是因為你站得高了,再看淩家,便什麼也不是了。幾百年的大世家又如何?如今還不是出世入朝?如今再也不是先賢時期,需要世家名門的中庸祥和之道幫君主出謀劃策。十大世家當年避鋒芒而隱世,百年下來,有的人怕是已經忘了鋒芒二字怎麼寫了。”顧少卿漫不經心地道:“最好的報仇方式不是人肉白骨堆積成山,而是令他們活著,踩在你的腳下,苟延殘喘。”
淩墨看著顧少卿,微抿著唇,去年還是個小書童,今年就拔高到了少年的頸長。
“但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一個淩燕是不算什麼,但是淩家根深蒂固,不止一個淩燕,一個淩燕你可以八招內傷了她,一百個淩燕呢?要記住,刀劍能傷人,但那是小傷,真正的大傷則是踩踏整個淩家的尊嚴。”顧少卿將手中的書本扔了,看著淩墨,“你可明白?”
淩墨臉色變幻,似乎隱忍著才能不泄露自己的情緒。
顧少卿身子向後一仰,腦袋枕在靠枕上,他語氣有些沉鬱地道:“若是讓你回淩家,接掌淩家,你可願意?”
淩墨一驚,不敢置信地看著顧少卿,“公子要趕我走?屬下曾經發誓,這條命是公子救的,一輩子跟隨公子,公子生我生,公子死我死。”
“說什麼生死?不過是讓你回淩家而已。”顧少卿對他瞪了一眼。
淩墨立即堅決地道:“屬下不回!”
“你心中一直掛著仇恨,我讓你回去,正好收拾了淩家的那些人。淩家的家主和幾位族主以及族中的長老當年冤枉了你娘,你是正宗的淩家嫡係子孫,他們對你愧疚,你若是回去,淩家就是你的。”顧少卿道。
淩墨忽然將手放在天靈蓋上,“噗通”跪在地上,“公子若是趕淩墨走,淩墨現在就死在這裡。”
顧少卿翻了個白眼,忽然抬腳一腳踹向淩墨,罵道:“滾起來,少給爺使用這個伎倆。跟我身邊長大,我還不知道你,你這招是我曾經用過的。”
淩墨著著實實挨了一腳,頓時苦下臉,看著顧少卿道:“我不想回去。”
“你以為我願意讓你回去?這麼些年你都跟著我,我能舍得身邊沒個跟屁蟲?”顧少卿忽然來了氣,怒道:“還不是那個醋缸,老子不是就咬了她的女人一口,他倒是將老子算計個透,裡子外子都被他扒光了。射我一箭,灌我幾壇酒,還搶我的人。”
淩墨不解,須臾,還是從話語裡透出了他說的人是誰,驚訝地道:“景世子?”
“白擔了個景字,她還曾經說他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依我看,他是心胸狹窄,小肚雞腸。”顧少卿心中惱恨,“他早就想一舉收了十大世家,可是偏偏夜天逸的母妃出生藍家,是藍家的一支族支,夜天逸因愛生恨,和她勢不兩立,拿著外公的信物去了藍家,藍家認了這個夜氏外孫,他自然失了藍家。十一年前那個女人為了容楓和蒼亭下了一局棋,就此得罪了蒼家少主,同時依照蒼亭和藍漪青梅竹馬的交情,蒼家也投了夜天逸,淩家、伊家、華家暗中這些年看起來是依附那兩家,其實背後裡是有夜輕染推動,算起來是他的人。不過如今夜天逸相助夜輕染,藍家和蒼家自然也歸了新皇。所以,這五大世家都成了夜輕染的人。而容景有楚家、鳳家,風家、花家、墨家。五五對立,互相牽製,對他起不到多大作用,所以,他想打破,讓十大世家天平傾瀉,為他所用,他先心折了一個伊鴻,但也不足以撼動伊家對夜輕染的依附,所以,勢必再從彆家下手。那個女人身邊的淩蓮、伊雪早就被他打主意,但那個女人舍不得給,他這主意自然打到了爺身上。你對淩家有冤母毒殺之仇,又是淩家嫡係子孫,淩家早先被他毀了一個少主,如今這個淩燕是淩家的族長們準備送進宮裡暖床的,所以也算是送出去的人,自然不能再掌管淩家,而嫡係一脈,如今也就你一個人了,你今日八招就折了坤武殿出來的淩燕,你說淩家的人得到了消息,能不對你動心?讓你回去繼承家族?”
淩墨呆呆地看著顧少卿,“這麼說今日公子你讓我出去,是利用淩燕,讓淩家對我注意,引我回淩家?”
顧少卿閉上眼睛,“爺沒這麼多的算計,若是真黑心黑肺,早就在當年要什麼邪功的功法,應該打死也跟在她身邊,日日喝她的血,免得月圓之夜被折磨。”
淩墨一個激靈,但還是皺眉道:“淩家人知道我對其有仇恨,會願意打我主意回去?就不怕我報複?直接毀了淩家?”
“風燼被風家棄了,九死一生奄奄一息,後來又如何,還不是去年找了回去做了家主?不要小看世家們埋藏在深淵裡的齷齪心思,他們隻想著保存世家的枝葉立世,不會在乎一隅之失。你回去的話,想要報仇,他們會將當年對你娘和你下手的人都找出來任你報仇,哪怕是族主,你想殺也能犧牲,隻要你能延續世家的筋脈,令世家再興盛個百年,一切就都值得。”顧少卿道。
淩墨板著臉,不再言語。
顧少卿擺擺手,似乎有些鬱悶發泄不出,嫌惡地道:“行了,你彆在爺眼前礙眼了,現在就去找那個黑心的吧!他已經派了人來接你,安排你回淩家。以後少了個人在爺跟前晃悠,我也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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