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半點沒有意外之色,以前在軍中也會有這類事發生?”
沐昭斂眸端起茶杯,“餓極莫說是一些草皮沙子,哪怕是土塊枯枝都能嚼進去。”
“所以你覺得何長史此舉無錯?”陸淺眯起眸,眼神微顯淩厲,“我問過管事,從分派米粥第一日開始,他們就如此做。所以這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那些饑民這幾日吃的喝的都是摻了沙子的粥湯。”
他盯著沐昭看許久,雙手不禁握緊,長長舒出口氣。
他早該知道的!
沐淮之是什麼人?那是聖人親口誇,有首輔之才的人。
這魏州城內哪有他不知道的事?
他早就知道,隻是不說罷了!
“你默許何長史所為,你覺得他這麼做是對的!”
“沐淮之,你看到那些饑民有多慘麼?”
“我看到也知道,但很多事我們隻能麵對現實。”沐昭輕輕歎息,“事實是我們手頭唯有這麼多糧食,但饑民源源不絕而來。莫說是摻了些沙的米粥,哪怕隻是摻了米的土石湯,能活命就能喝下去。”
沐淮之說此話時,陸淺覺著,他的眼神特彆涼薄刺人。
就仿佛在說,眼前就算是一碗毒藥,隻要能讓他繼續活下去,他也會配合著喝。
“如今我們在城外廣修木棚,也一直在安排一批批人前往附近縣村,開荒種樹。”
“就算此時把冬小麥迅速種下,那也得來年才有收成。”
“朝廷撥下來,前前後後三批,統共一千多石糧食。”沐昭微微垂眸,淡聲說道,“哪怕是讓魏州城附近縣村,所有善人一起捐贈,也遠遠不夠。”
“饑民一批批絡繹不絕,照顧前麵這些便能罔顧後麵那些?熙文,你有沒有想過,還要用這些糧食去換藥,換一些生活物資。”
“饑民一路餐風露宿而來,病倒也不能置之不理吧?”
陸淺麵色沉凝,遲滯片刻才深深歎了口氣,“你說的對,你智計深遠非我能及,我隻是看到眼前三步,你卻已看到三百步開外。”
“這幾日,饑民病死數確實有所上升,我……淮之,你身體不好,本不好拿這些瑣事來煩你。”陸淺情緒低落下去。
沐昭不由輕笑,“不過都是些小事罷了,主要還是維持好城內外秩序,切不可起亂。”
“三日後最後一批糧食亦會到了。此前我也與玉刺史商議過,明日請城中富戶們過府一聚。若是能多籌措些善款則更為妥當。”
陸淺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那……我要同何長史致個歉麼?”
沐昭好笑搖頭,“不必,稍後我去安撫他幾句。”
陸淺更覺自己給沐世子添了麻煩。
抿了口茶,陸淺小聲問道,“明日一早,我們要去長樂賭坊麼?”
“要去。”沐昭頷首,“我有點好奇,不知玉小姐摸骨可能摸出些線索。”
陸淺嘴上沒說什麼,心中亦是好奇無比。
二人算是剖開暢談一次,陸淺心中便沒來時那般憋悶。
一夜無話。
翌日清晨,倆人用完早膳便命人套車,趕往長樂賭坊,遠遠瞧見玉府馬車已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