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意!著實沒有比這更……”
采蘩對著鏡鑒看的癡癡然,聽到旁邊厲長生“樸實真誠”的話,越發撞在心坎上,嘴巴顯然比思維快了許多,不由多忖,便直接開口。
這話已然說了大半,采蘩才堪堪住口,發覺自己著實說的太多太快。
“咳——”
采蘩乾嗽了嗽嗓,她本意想著,不論厲長生給自己畫成什麼模樣,都要找一找邪茬,否則自己這顏麵要置於何處?豈不難看?
可眼下,真到了臨了,采蘩愣是一絲一毫的不是也說不出口。
采蘩板著俏臉,看似隨意的道:“你這戎狄人,到底和我們大荊不太一樣,就會頑一些花花把式,這妝麵看著也算是新鮮。我向來性子闊達寬宏,可不是什麼心眼比針眼還小的人,這你也是知曉的,念在你是初犯,鬼迷了心竅的份兒上,今日便不與你多計較旁的了。”
“是,”厲長生對著采蘩抬手一禮,道:“女官溫婉恬靜,觀之可親,一見便知,必不可是刁鑽刻薄之人,如何能難為了我這樣的小人?還要多謝女官不計前嫌不予追究。”
厲長生口裡一串好聽話,卻不顯得卑微低賤,反而通身從容不迫之氣。
這三兩句話,倒是叫采蘩不好多言,直接將這向來不好相與的貂蟬女官給拿捏的服服帖帖,乖順無比。
采蘩對著鏡鑒摸了摸鬢發,哪哪看著都滿意,處處瞧著都稱心,便道:“我還要去太後跟前伺候著,太後是最離不得我的。”
“是。”厲長生也不多話,隻管點頭說是。
采蘩笑顏如花,又道:“這便先走了,得了空我著人給你送些個點心來。你可彆小瞧了我那兒的點心,這皇宮裡麵兒,除了太後和皇帝,就隻有我能食得,可是太後專門賞賜的,就連小太子也不見得吃得上。”
厲長生聽了仍舊稱是,心裡忖著,這女官性子驕縱蠻橫,嘴巴也是硬的很,恐怕平日裡得罪的人不少,遇到陵川王這事情,有人在背後給她使絆子,也不足為奇。
隻是一點,若女官采蘩此去見了太後,脾氣火爆仍不得好處,恐怕轉頭便要拿厲長生再撒一趟氣焰,倒是白費了半天化妝的功夫,豈不前功儘棄?
“女官請留步。”
厲長生突然出言款留,大步而前。
厲長生一站起來,身量展開何止八尺長軀?采蘩不過二八年華,這個頭還有生長機會,尤其還是個嬌滴滴的姑娘家,如何能趕上厲長生的身高?
在厲長生跟前,就更顯得嬌小可人。
采蘩眼瞧著跟前的厲長生,心裡一突,思緒不由七上八下的晃蕩起來,這厲長生生得如此好看,身量如此高大,偏偏入宮做了侍人,若是沒有變成太監,那可有多好?
采蘩這般一想,心裡更是一突,隻覺自己恐怕癡了癲了,如何對一個低賤太監如此上心?此時明明該當多想想陵川王的事兒,那才是正經!
“為何阻攔……”
采蘩硬聲質問,話未落點,就瞧厲長生突然伸手過來,隨即就覺鼻尖上被他一點一碰。
厲長生動作不輕不重,倒是讓采蘩心口狠撞一下。
采蘩莫名結巴起來,道:“你,你……你作甚麼?舉動如此無禮放誕!是瞧我好欺負了不成?”
“女官誤會。”厲長生那表情,仿佛自始至終就沒變過。不慌不忙,不遲不疾,不驚不懼,全然一副從容不迫的模樣。
但懂得厲長生的人都知道,他哪裡是什麼從容不迫,分明就是漫不經心滿不在乎,笑不達眼底怒不及心坎,未放在眼中的事情又有什麼好忐忑可言?
厲長生道:“女官誤會,長生這是想給女官潤色一筆。女官請看。”
他說著抬起手來,示意采蘩去看鏡鑒。
厲長生方在采蘩鼻尖輕點一下,原是手上黏了些許豆沙粉眼影,稍微給采蘩加了些鼻尖腮紅。
采蘩往鏡鑒前一站,乍一看什麼也沒發現,隻隱隱然覺著自己有些個不同,更加楚楚可憐令人心疼,可哪裡不一樣也說不清道不明。
采蘩如今嬌靨如玉,鼻尖微紅,仿佛被寒風肆虐欺淩過一般,又仿佛無助垂淚過一般,著實讓人憐惜不止,恐怕任是誰瞧了,心底裡都止不住多生出些許的保護欲來。
厲長生莞爾:“女官天生麗質我見猶憐,太後最為疼惜女官,自然不忍見女官受半絲委屈,可是?”
采蘩一時間有些琢磨不透厲長生這話是何種意思,決計話中有話暗藏玄機。
她好歹入宮幾年,常跟在太後身邊,雖性格火爆,卻也內明乖覺,否則隻是個弱女子,在這古代如何能坐到貂蟬女官這等地位?
采蘩眸如遊魚快速轉動,片刻似是有所頓悟,也不對厲長生橫眉立目了,反而一笑,道:“走了,你就等著我送與你的吃食罷。”
房門豁啷一聲打開,門外宮人屏氣凝神,還道是暴風雨欲來,哪知就見一仙女款款離開,卻不見女官采蘩人影。
宮人們沒一人認出采蘩,呆呆瞧著仙女離開的背影,一個個全然癡了神兒,半晌才憋出幾句話來。
“我方才可是見著了仙女,還真有仙女下凡這等子稀罕事兒?”
“這仙女好生麵善,似是在何處見著過?”
“你好大的臉麵,竟也敢說仙女麵善。”
采蘩行的遠了,還隱隱約聽到宮人們的談話聲,忍不住心情大好抿唇而笑,隨即加快了步伐,往太後宮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