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血緣關係(1 / 2)

“殿下!”

有急促的跫音而至, 一個士兵匆匆趕來,跪在少年跟前, 道:“殿下,營外有一夥人押了侯爺跟前的侍衛, 說是要交換人質。”

“殷棋?”少年皺了皺眉頭。

士兵垂頭道:“正是。”

殷棋乃是騶虞真正的名字, 他假裝鄒家奴隸,被荊白玉救回來, 騶虞隻是荊白玉給他起的名字罷了, 至今為止, 荊白玉還不曾知道騶虞真正的名字。

少年目光在荊白玉身上掃了一眼,道:“他們要用殷棋來交換這小女娃?”

一旁有身著鎧甲的男子上前, 低聲與少年道:“殿下, 那殷棋乃是尚南侯身邊最為寵信之人。如今我們與尚南侯合作,若是見死不救,叫尚南侯知道了, 恐怕……”

那男人說到一半頓了頓, 繼續又道:“這不過一個小女娃罷了, 也無甚麼用處,看她年紀尚小,應當也不知道太多。不若就拿她去與外麵的人換了殷棋回來, 也好讓尚南侯知道我們的誠意。”

少年略有所思,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最終點點頭, 道:“暫時還不能那詹無序決裂, 就送他個人情。”

尚南侯詹無序……

荊白玉蜷縮在角落,擋住自己的表情與目光,他此時此刻眼珠子轉得極快,心裡尋思著,這些人難道是詹國派來的?那這他們口中的殿下,亦是詹國的某位殿下?

不及多想,那麵少年已然抬手一揮,道:“走,帶著小女娃出去。”

“是!”士兵們立刻應道。

“呀——”

荊白玉被一個士兵粗暴的抓了起來,他個子不夠高,隻是個小孩子罷了,還比同齡的孩子要稍微瘦小一些,被士兵拎起根本沾不到,隻能在半空踢了兩下小腿。

“老實點!”士兵不客氣的嗬斥說。

士兵開路,少年往營帳門口走去,就瞧外麵果然有一隊人,雖然衣著穿戴並不統一,但是乍一看訓練有素,便不是什麼好對付的。

有個身材高大之人被團團護在中間,少年未有踏出營帳,順著斜坡居高臨下的瞧著他們,道:“殷棋人在何處?”

“在這裡。”

那高大男人忽然開了口,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足以讓少年聽得清清楚楚。

厲長生!

荊白玉被士兵拽了出來,低頭往下一瞧,立刻便瞧見站在營帳外麵的厲長生。

那高大的人影,可不就是厲長生,還能有假?

這會兒天色太黑,雖有火把照明,但距離頗遠,眾人隻能瞧見那高大男子的一個輪廓。可就是這輪廓,荊白玉已然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仿佛全不用瞧,就能斷定那人是誰。

一時間荊白玉心中狂跳不止,又是激動又是欣喜。不論平日荊白玉佯裝的多麼少年老成,但他終歸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小孩子,突然被陌生人抓去,麵臨生命危險之時,難免害怕焦急。

此時此刻,荊白玉瞧見厲長生的影子,隻覺自己太也無有骨氣,竟是鼻子酸澀的厲害,眼眶也通紅一片,差點子便要墜下淚來。

荊白玉抿著嘴唇儘量不出聲,少年卻瞧了一眼拎著荊白玉的士兵,對他抬了抬手。

士兵立時會意,揚手一扔,荊白玉頓時被甩了出去,“噗通”的一聲被摔在地上。

“啊——”

荊白玉差點磕了額頭,趕忙用雙手墊了一下,便覺得兩隻小小的掌心火辣辣的疼,一時無有忍住,痛呼了出聲。

營帳周圍萬籟俱寂,荊白玉這一聲痛呼,隨風傳了頗遠,厲長生他們是聽得一清二楚。

“可惡,他們怎麼這麼對待小孩子!”喻青崖著實忍耐不住,感覺一團火氣從胸口都燒到了頭頂。

厲長生未有開口,卻聽“咯吱”一聲,他稍微攥拳,骨骼發出咯咯的響聲。

就瞧那營帳之內的少年,抽出自己身上的佩劍,劍尖低垂,指向摔倒在地的荊白玉,朗聲道:“將殷棋放過來,否則我便殺了這小姑娘。”

喻青崖本身怒氣衝頭,結果乍一聽少年這話,登時張口結舌的,滿臉都是目瞪口呆之相。

厲長生冷笑一聲,看來小太子荊白玉做得很好,並無暴露身份,那些個戎狄人,果真以為太子不過是個小姑娘,並無太過在意他。

否則用一個騶虞去換太子,戎狄人怎麼會輕易交換。

厲長生同樣抽出長劍,架在了殷棋的頸間,殷棋被五花大綁著,嘴裡也塞了布條,根本無法說話,亦是無法反抗。

平靜的道:“既然我們都有人質在手,便爽快一些個,各取所需,將手中的人質兌換一番,如何?”

“正有此意。”少年的確爽快。

少年說罷了,輕輕招了招手,有士兵立刻上前附耳,道:“殿下請講。”

少年嘴角露出一個冷酷的笑容,道:“與他們交換人質,殷棋一到手,便將他們一網打儘,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是!請殿下放心!”士兵垂首道。

“殿下,請先行回帳中稍待。”另一個士兵道:“以免那些賊子傷到殿下您。若是殿下受傷,卑將們著實不好與君上交代。”

“知道了。”少年淡淡的說:“我不會叫你們為難的,去罷,給我把事情辦利索了。”

“是,敬諾!”士兵們齊聲說道。

荊白玉趴在地上,聽不太清楚他們說的什麼話,但是就算不用聽,亦是能猜測出七八分來。

厲長生帶來的人不少,皆是滌川園軍精銳,可相對比起來,這軍營之中的敵軍數量卻更為龐大,人頭數直接碾壓厲長生他們。若是真的突然動起手來,恐怕厲長生是絕占不到什麼優勢的。

荊白玉拳頭攥緊,他心中有些緊張,有些害怕,生怕厲長生救不得自己,反而還把他們給連累了去。那……

這一次他們無法達到會盟地不說,還要全軍覆沒的折在這兒……

少年吩咐罷了,毫無留念,瀟灑的轉身便回了營帳之中。

有士兵拎起地上的荊白玉,準備帶人走出營帳與厲長生他們交換人質。

厲長生瞧他們“主子”走了,心中便也明了七八分,怕是一會兒要有殊死一搏。

喻風酌心中亦是再清楚不過,低聲道:“崖兒,你便站在這裡不要動,也不要下馬。一會兒我們去接了公子過來,你來接應便是。”

若有個什麼意外,也好將太子交給喻青崖,叫他帶著太子先行離去。

喻風酌早已盤算過一遍,將最壞的打算想的全全麵麵。

厲長生一揮手,他親自押著殷棋往營地大門而去。

荊白玉眼看著厲長生愈來愈緊,心中反而愈來愈是緊張……

倏然之間,荊白玉仿佛下定了決心,猛的回頭過去,張開嘴巴狠狠一口咬下。

“啊!!!”

一聲大吼之聲,拽著荊白玉的士兵疼得一個激靈,著實沒有忍住,手上的力氣便鬆了幾分。

荊白玉順勢快速往前一撲……

“抓住他!”

“他要跑!”

“快快!”

這營地裡駐紮的並非大荊軍隊,而是一夥戎狄人。

此處乃是大荊地界,戎狄人悄悄潛入,自然要選擇隱蔽之處駐紮。這四周樹木頗為茂盛,營地還建立在高點上,以防有人潛入,可居高射箭阻攔。

此時荊白玉掙開看守士兵,立刻往前一撲。他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頓時暈頭轉向,“咕嚕嚕”的便順著斜坡快速翻滾起來。

戎狄士兵發現荊白玉逃脫,立刻便要追趕,但是他們跑得哪裡有荊白玉滾得快速,全然追不上去。

“快!按計劃救人!”

厲長生一揮手,眾人快速撲上。

喻風酌帶著幾個他的屬下,快速將長箭一搭,“嗖嗖嗖”幾聲,就瞧火團閃爍,那射出的長箭乃是火箭,肩頭上熊熊燃燒,火箭紛紛射進戎狄營地之中,一時間幾處營帳便呼啦一聲,燃起了大火。

營地周圍草木茂盛,火團遇到了草木,仿佛嗜血的野獸,頓時張開血盆大口,肆虐的嘶吼了起來。

那少年殿下聽到外麵響動,立刻“嘩啦”一聲,撩開營帳簾子跑了出來。

他乍一看這混亂的情況,頓時嗬斥一聲:“廢物!都是廢物!”

他說罷了,一個翻身而起,搶了旁邊士兵的馬匹,已然輕輕巧巧的跨上了高頭大馬,狠狠一甩馬韁,驚雷閃電一般飛馳而去。

“殿下!”

“保護殿下!”

“愣著做什麼!快啊!”

周圍士兵全都慌了神兒,趕緊紛紛翻身上馬,拚命追趕前方而去的少年。

那麵荊白玉摔得七葷八素,感覺自己的手很疼,頭也很疼,背上也火辣辣的,整個人仿佛已然廢掉,根本爬不起來。

但是這樣根本不行……

荊白玉明白,若是自己軟弱一絲一毫,下一刻絕對沒命,不隻自己沒命,厲長生也會被自己連累。

“嗬——”

荊白玉忍著疼,倒抽一口冷氣,硬是爬了起來,血水迷糊了他的雙眼,他隻能看到一個朦朧的影子,是厲長生……

“厲……長生……”

荊白玉趕忙咬牙衝著厲長生跑了過去。

厲長生眼瞧著荊白玉竟然從那麼高的地上滾了下來,心臟差點驟停下來。這若是一個不小心,怕是會把脖子戳斷,一命嗚呼不過眨眼間的事情。

厲長生顧不得太過,趕忙跑去接應荊白玉。

眼看著馬上就要接回小太子,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刻。

“嗖——”

一支長箭突然而至,差一點子便射中了厲長生。

“厲長生!”

荊白玉大喊一聲,厲長生快速往旁邊一撲,堪堪避過那毒辣的長箭。

厲長生抬頭去瞧,就瞧一個少年居高臨下,騎在高頭大馬之上,正張弓射箭瞄準他們。

那少年雖年輕的緊,距離又遠,但箭法出神入化,竟是百步穿楊。

厲長生眯著眼睛看去,就瞧少年動作極快,複又從背上取了一支長箭,搭弓瞄準,不過轉眼的事情。

這一次少年瞄準的不再是厲長生,而是摔在地上幾乎再也爬不起來的小太子荊白玉。

“嗖——”

不及厲長生開口提醒,他心中也明白,就算自己大喊提醒,這一箭荊白玉恐怕也是避不開的。

厲長生當下一眯眼睛,猛的伸手一推。

那被五花大綁的殷棋就在旁邊,被厲長生用力一撞,根本難以保持平衡,瞬間撲了出去,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嗬——”

殷棋這一摔倒,頓時感覺肩膀劇痛無比。愣是幫小太子荊白玉硬生生的擋了一箭。

“騶虞!”

荊白玉未有想到,他還以為自己死定了。卻哪裡料到,厲長生竟然推了騶虞給他擋箭。

荊白玉嚇了一跳,快速爬起來,捂住殷棋中箭的肩膀,道:“你……你怎麼樣?”

“走!”厲長生已然到了跟前,將荊白玉一把抱起,並未有再瞧騶虞一眼,道:“危險,跟我走。”

“可是騶虞……”

荊白玉被厲長生抱上馬背,止不住回頭瞧了一眼倒在地上臉色慘白的殷棋,道:“可是他……”

“這是他欠你的。”厲長生隻說了這麼一句,立刻跟著翻身上馬,甩開馬韁,護著荊白玉快速撤離。

“殿下!殷棋好像中箭了!”

營地內一個士兵著急的道。

少年咒罵一聲,收起長弓催馬上前。

厲長生他們已然救了小太子荊白玉,哪裡還敢戀戰,一群人快速撤離,往樹林中更茂盛之地尋去。

戎狄人的營地還在著火,殷棋受了箭傷,雖然未有射中心臟,卻也要立刻救治,時間久了恐怕會有意外。

少年吩咐士兵救火,又帶了一隊士兵出營來將殷棋抬回去。

殷棋被鬆了綁,拿掉口中布條,這才得意自由。

他抽著冷氣,伸手壓住中箭的肩膀,雖然失血過多,卻並無意識渙散。

他眼瞧著厲長生與荊白玉離開的方向,嘴唇不停的哆嗦著,目光也在不停地晃動著。

他腦海裡一直盤旋不斷,是厲長生方才的那一句話。

厲長生說,這是殷棋欠荊白玉的。

“無錯……”

殷棋喃喃的低聲道:“這是我欠他的命,但……”

他欠荊白玉一條命,然而殷棋欠詹無序的更多。他在荊白玉身邊的這些日子,的確讓他差點忘記自己的使命,然而如論如何,殷棋是決計不會背叛詹無序的。

“他……”

殷棋虛弱的幾乎說不出話來,最終下定了決心,道:“那孩子是荊國太子荊白玉。”

“什麼?!”

旁邊士兵幾乎以為自己聽岔了,驚訝的道:“你說什麼?那不是個小女娃?”

“被騙了!”

少年被氣得臉色鐵青,當下嗬斥道:“追!給我追!”

他說罷了,當下一揮馬韁,第一個催馬追趕而上。

“殿下!”士兵們見狀不敢怠慢,亦是快速打馬去追。

那麵厲長生救回了小太子荊白玉,眾人皆是狠狠鬆了一口氣,卻也不敢停滯不前,按照計劃快速撤退,準備往安全的地方而去。

這裡終歸還是大荊的地界,戎狄人之所以敢如此肆無忌憚,不過是因著周圍太過荒涼。

等他們離開這段地方,到了人多眼雜之處,那些個戎狄人也無法這般肆無忌憚的追殺他們。

說到底,戎狄人早已臣服,乃是大荊的附屬國之一,年年進貢朝拜。他們是口服心不服,內地裡小動作頗多,但明麵上的臉皮子,還是要維持住的,不可將那最後一層紗撕開。

荊白玉被厲長生抱在懷中,有些不確定的用小手死死抓著厲長生的胳膊,仿佛害怕自己在做夢一般。

厲長生低頭瞧他,溫聲道:“乖,沒事了,放心罷有我在。”

“嗯!”荊白玉用力的點了點頭。

他抬頭去瞧近在眼前的厲長生,月光昏暗,林間光線更是明明滅滅,荊白玉瞧得並不真切。

厲長生的容貌隻能瞧個大體,那深刻的輪廓,著實……

“太像了……”

荊白玉說完這句話,仿佛用儘了最後一絲力勁兒,身子一軟便昏倒在厲長生懷中。

厲長生抱住他,低聲急切的道:“太子?荊白玉?”

荊白玉已然昏迷過去,根本無法聽到厲長生的呼喚。

“厲大人!”

蕭拓從後麵追上來,麵色嚴肅的道:“後麵那些人追上來了!厲大人,我們要更快一些才是。”

厲長生垂眼瞧著昏迷不醒的荊白玉,眯了眯眼目。

厲長生當機立斷,將懷中的荊白玉交給蕭拓,道:“分開走,你保護太子殿下,我去引開那些人。”

“厲大人!不可!”蕭拓嚇了一跳,趕忙阻攔說:“厲大人請保護太子殿下,讓蕭拓引開那些追兵。”

“你不行。”厲長生道:“我去就好,我們在約好的地點彙合。”

“可是……”蕭拓焦急不止。

厲長生瞧了一眼他懷中的荊白玉,道:“保護好太子殿下。”

他說罷了撥轉馬頭向後而去。

“厲長生他瘋了嗎!”喻青崖發現厲長生策馬從自己旁邊飛奔而過,整個人都傻了眼。

喻風酌一把拉住喻青崖的馬韁,道:“你彆管,繼續向前!你的那點功夫,去了隻能拖後腿。”

“但是厲長生他……”喻青崖說話之前,已然看不見厲長生的蹤影。

厲長生雖然散打過硬,但是後麵追兵眾多,他一個人根本無法應付。

現在唯一的希望……

厲長生麵色如常,十足淡定模樣,現在唯一的希望,便是係統盲盒開出來的那讀檔特效了,希望係統的獎勵能好用一些。

若是係統不靠譜,這恐怕便是自己真正要麵臨的BE結局。

厲長生想到此處,麵上無有一絲害怕的模樣,反而挑唇一笑,表情是說不儘的詭異。

“殿下!那麵!他們在那麵!是那個人!”

少年身邊的士兵突然大喊起來。

少年眯眼一瞧,果然亦是瞧見一人一騎,快速的穿梭在草叢和樹木之間。因著草叢茂盛,所以看不大清晰。

少年喝道:“追!務必要活捉荊人太子!”

少年方才眼瞧著一個高大男子將小太子荊白玉救走。此時再瞧見厲長生的背影,自然下意識的以為,小太子荊白玉還在他懷中。

少年率領人馬快速撲去,戎狄人的馬匹可要比大荊好上千百倍,轉瞬之間,厲長生便聽到“噠噠”的馬蹄聲大作,仿佛身後有千軍萬馬。

“來的真快。”厲長生低聲道。

“嗖——”

一直長箭從後背襲來,厲長生俯身趴在馬背上,長箭快速從他上方飛馳而過。

厲長生回頭瞧了一眼,果然又是那少年在射箭。

少年一箭未有射中,立刻揚聲道:“給我將他射下來!隻要不弄死了,怎麼樣都好。”

“是,敬諾!”士兵齊聲回答。

“嗖嗖嗖——”

一時間飛箭無數,仿佛疾風驟雨一般,劈劈啪啪從頭落下。

厲長生仗著周身草木眾多,驅馬左右躲避,隻是時間一長,馬匹也受了驚嚇,有些個不聽話起來,嘶鳴著左右亂撞。

“嗬——”

厲長生眼看著右邊一根粗壯樹木,坐下馬匹迎頭便要撞上,他趕忙一扯馬韁,馬匹的確堪堪避過,但厲長生的右邊肩膀卻仍是撞在了樹乾上。

一聲悶響,混合著厲長生的悶哼之聲。厲長生肩膀火辣辣的疼,一點力氣也用不上來,整個人踉蹌了一下,直接栽下馬去。

馬匹受驚不止,根本未有停頓的勢頭,已然快速奔逃,眨眼消失了蹤跡。

“殿下!他落馬了!”

“快,包圍起來!”

厲長生懷疑自己的右臂脫臼了,他想要從地上站起來,一時竟是有些吃勁兒,無法保持平衡。

厲長生是專業化妝師,平日裡對於自己的手極為愛惜,像今日這樣手臂脫臼的事情,以前絕無有過。

厲長生獨自悶笑了一聲,低聲道:“看來真的要用讀檔功能了,不然……”

他話未說完,那少年已然驅馬而來,長劍一甩直指厲長生,冷聲道:“看你還往哪裡跑!荊國太子何在!”

少年說著,瀟灑的翻身下馬,已然從黑暗之中走了過來,他距離厲長生近了些,厲長生這才能瞧見他到底長得什麼模樣。

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人,放在也現代,也就是個高中生罷了。然而少年說話冷硬,手段狠辣,並無少年的懵懂與清澈。

他個子並無厲長生那麼高,身板顯得並不高大壯碩,那張臉……

“嗬——”

少年人長劍一抖,整個人霎時間愣在當場,喉嚨裡深深倒抽了一口氣。

他不敢置信的瞧著摔倒在地的厲長生,一雙眼睛詫異的睜圓了些許。

“你……你的臉……”

少年聲音不再是那般冰冷絕情,反複多添了幾分活人的溫暖。

他聲音顫抖了幾下,說:“你……”

厲長生麵上難得也有些個驚訝,這少年的麵容,竟是與自己長得有七八分相似。不說一模一樣,但乍一看,著實太像了。

厲長生忽然想起,方才小太子荊白玉昏迷之前,口裡喃喃叨念的太像了。或許……

荊白玉說的便是這個。

少年比厲長生看起來年輕許多,但不論是眼睛、眉毛、鼻子還是嘴巴,仿佛煞是相似。隻是少年的整理輪廓無有厲長生這般刀削斧劈,看起來還是稍顯稚嫩了些。

這樣相似的麵容,讓厲長生不得不想到兩個字……

血緣……

難道傳聞中自己原身戎狄細作的身份是真的?

“你……”少年已然六神無主,竟是快速的將長劍一丟,蹲在厲長生的跟前,說:“叔叔……叔叔是你嗎?叔叔……真的是你罷,我……”

話猶未落,厲長生一眯眼睛,伸手一抄,已然將少年丟在一旁的佩劍搶在手中,“嗤”的一聲,將長劍橫在少年頸間。

“殿下!”

“大膽!住手!不得對殿下無力!”

士兵們見少年被挾持,瞬間慌了起來,紛紛下馬將厲長生圍在中間。

厲長生右手無法動彈,隻有左手持劍,冷漠的瞧著那些士兵,道:“若是不想讓你們的殿下受傷,便立刻將武器丟下,然後將馬匹全部趕走。”

“什麼?”

士兵們詫異的目詢起來,若是丟了武器,趕走馬匹,那豈不是……

厲長生見他們有所猶豫,乾脆長劍一翻,少年頓時疼得嘶了一聲,他的頸側多了一條細微的血口子,有幾滴血珠緩慢的翻滾而出。

“住手!”

“快將武器丟下!”

“將馬匹趕走!不得有誤!”

一個穿著鎧甲的男子大喊著,其他士兵一瞧,不敢有違,皆是按照厲長生所說去做。

少年吃痛,雖然嘶了一聲,臉上卻沒有痛苦的表情。他雙眼死死盯著厲長生的臉,表情反而充滿了失而複得的喜悅。

少年並不在乎周圍的情況,仿佛身在夢中一般,道:“叔叔,你不記得我了?我是鈺兒啊,我是鈺兒啊。叔叔,你……你沒有死嗎?真是太好了,太好了……鈺兒尋了你很多很多年,他們都說你早就死了,鈺兒不相信,叔叔果然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說實在的,厲長生的確好奇,眼前這少年為何與自己長得有七八分相似。但此時此刻,並非好奇心大作的時候,通常好奇的人,的確死的比較快。

厲長生勉強站起來,平舉著長劍。

少年見他身形踉蹌,趕忙伸手要扶。隻是他頸間有長劍架著,動作無法太大。

少年麵露焦急神色,道:“叔叔,你受傷了,你的手傷到了,快快隨我回營醫治罷!”

厲長生未有回答少年的話,眯著眼睛去掃周圍的那些個士兵。

士兵們不敢輕舉妄動,況且他們已然被少年的舉動搞得有些暈頭轉向。

他們方才還要置之死地的高大男子,怎麼突然一下子變成了少年的叔叔?

這……

眼前這少年,士兵口中的殿下,乃是戎狄國君的兒子,如今戎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殿下,名叫薑笙鈺。

中原人常把西北方向的國家與部落喚作戎狄,而薑國則是戎狄之中最為強大的一支,幾乎所有的戎狄國家,都以薑國馬首是瞻,薑國周邊還有群薑,全部擁護薑國為君主。

薑國並入大荊之後,群薑與戎狄基本也成為了大荊的附屬國。

若厲長生真的是薑笙鈺口中的叔叔,那便是薑國國君的弟弟。

這其中關係複雜至極,彆說厲長生說不清道不明,周圍這一乾人等,亦是無法弄明白。

厲長生戒備的看著那些人,趁著他們無有反應過來,忽然丟下長劍,左手猛地發力,立刻翻身上了旁邊薑笙鈺的白馬,快速甩開馬韁飛馳而去。

“叔叔!”

薑笙鈺大喊了一聲,他已然無有馬匹,隻能徒步去追,但他哪裡能追得上,“咕咚”一聲,一個不甚被盤曲的樹枝絆倒,狠狠摔了一記。

“殿下!”

士兵們快速上前,將薑笙鈺扶起來。

一名士兵不明情況,道:“殿下放心,卑將們這就將那人押回,任由殿下處置!”

“啪!”

薑笙鈺被扶起來,便是狠狠在那士兵臉上甩了一記耳光,冷聲道:“誰敢動他!若誰敢傷他一根頭發,本太子便淩遲了誰!可記住了?”

“這……”

士兵們麵麵相覷,迫於薑笙鈺的威嚴,隻好應聲道:“敬諾。”

薑笙鈺眼看著厲長生遠去的方向,心中空落落的一片,整個人仿佛瞬間頹廢了下來,哪裡還有方才的狠辣與風采。

他的肩膀垂著,伸手摸了摸自己頸間的傷口,傷口並不大,隻有一絲疼痛感。

但好在還有一絲疼痛感……

薑笙鈺心中竟是無比的慶幸,這一絲的疼痛感,讓他心中確定,自己方才真的看到了叔叔,那並非自己在做夢。

“叔叔……”

薑笙鈺喃喃的念叨了一句,隨即一招手。

有士兵立刻上前,薑笙鈺低聲與他道:“你去,給我打聽一件事情,快去快回。”

“是!”士兵應道。

那麵荊白玉一直昏迷著,感覺腦子裡迷迷糊糊,定然是被摔得糊塗了,感覺累的夠嗆,怎麼都睜不開眼。

他掙紮了許久,睫毛總算是輕微的顫抖了起來。

“醒了!終於醒了!”

一個聲音大喊大叫著,一聽就是喻青崖那大嗓門子。

“小聲點,莫要吵了人休息。”喻風酌在一旁道。

“可算是醒了,嚇死人了。”喻青崖道:“我這不是興奮嘛。”

荊白玉睜開眼目,首先便看到喻青崖儘在咫尺的臉,比平日裡瞧著大了好幾圈,可嚇了荊白玉一跳,差點便抬腿去踹那張大臉。

喻青崖笑得煞是爽朗,道:“感覺好點沒有?頭還疼不疼?公子你腦袋上磕了好幾個大包,怪不得會暈過去呢。這也太可怕了,醫師說要是再寸一點,脖子都要斷了。”

“崖兒,不得口無遮攔。”喻風酌道。

喻青崖這聽起來便是像在詛咒小太子荊白玉一般,喻風酌聽得眼皮直跳,將人拉開一些。

“厲長生呢?”荊白玉連忙翻身坐起,左右瞧了瞧,根本無有瞧見厲長生的蹤影。

他們已然不在什麼荒郊野外,身邊有榻有案幾,還有精美的小矮櫃,倒像是官宦人家模樣,考究非常。

這一看便是安全了的樣子,但厲長生並無出現,叫荊白玉一顆心吊了起來。

“公子你不知道!厲大人他一個人去引開追兵了!”喻青崖立刻又從後麵湊了上來,探著頭道:“就他一個人,太危險了!”

“什麼?”荊白玉心裡咯噔一下,感覺涼了半截,腦子也嗡的一下子,差點嚇得直接複又昏迷過去。

他搖搖晃晃的從榻上爬起來,道:“不行,我要去尋他。”

“公子你身體那麼虛弱,還是不要去了罷?”喻青崖勸阻道。

“不行,我要去找他。”荊白玉堅持,甩開喻青崖欲要扶著他的手,硬是要從榻上起身。

“哎——”

荊白玉頭重腳輕,一聲低呼,差點便栽了個跟頭。

有人及時一伸手,將他穩穩當當接住,然後抱回了榻上,還將被子給他蓋上。

“厲長生!”

荊白玉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眼瞧著突然出現在榻邊上的厲長生,道:“你……你不是一個人去引開追兵了嗎?怎麼……怎麼……”

厲長生溫和的一笑,道:“彆著急,我沒事。”

“是啊。”喻青崖簡直大喘氣兒,還頗為無辜的模樣,道:“厲大人一個人便去引開追兵了,我們在這裡彙合的,如今眼下已然無有危險,公子您方才慌慌張張的,也不聽我把話說完了。”

“喻青崖!”

荊白玉真是被喻青崖給氣死了,若是他有力氣,便跳起來暴打喻青崖的腦袋。

喻風酌也著實頭疼的厲害,伸手扯住喻青崖的後衣領子,一句話不說,便將他拖著出了房間。

“爹!咳咳咳!我要斷氣兒了,彆拽啊,彆……”

“哎呦喂,摔死我了。”

“很疼的,爹!”

門外傳來喻青崖咋咋呼呼的聲音,還有喻風酌冷淡的聲音。

“等你哪一日掉了腦袋,便不知道疼了。”

“那爹你還不心疼死啊。”

喻青崖沒皮沒臉的樣子,纏在喻風酌身邊,兩個人離開房間,很快去的遠了,屋裡這才清淨下來。

荊白玉還在氣憤,小臉漲得通紅,道:“這個喻青崖,等我好了,我定要拔他一層皮!氣死我了,哼!”

“算了。”厲長生道:“喻青崖便是那個性子,拔了他的皮倒是沒什麼,隻怕喻廠督會與你拚命。”

“那你說怎麼的,”荊白玉不服氣的道:“這喻青崖,仗著有個疼他的爹,便日日上房揭瓦,我還拿他沒法子了?”

厲長生笑道:“不若回了皇宮之後,太子給他認命個官職,讓他留在太子宮中,日日夜夜的刷洗茅廁,可好?”

“噗嗤——”

荊白玉沒忍住,突然笑噴出來,連忙用小手捂著嘴巴,著實笑得停不下來,說:“果然還是厲長生你最壞了,旁人全趕不上你呢!”

“多謝太子褒獎。”厲長生笑著道。

荊白玉瞧見厲長生的笑容,隻覺得真是久違了,心底裡說不出的溫暖。

荊白玉忽然說:“厲長生,你以後笑得再不懷好意,再滲人,我都不會嫌棄你了。”

“什麼?”厲長生有些個沒聽懂。

“好話不說二遍。”荊白玉道。

話說到此處,荊白玉止不住仰著頭,去仔細的瞧厲長生臉。

真的太像了……

荊白玉又想起了,那日在敵方營地裡瞧見的少年。

荊白玉心中一陣波動,又是心悸又是心慌。

他止不住伸手拉住了厲長生的手,握的緊緊的,道:“厲長生!”

“怎麼了?”厲長生低頭瞧他,“可是頭又疼了?”

荊白玉搖搖頭,瞧著他道:“不管你是什麼人,你現在已經是本太子的人了!就要一直陪在本太子身邊,永遠也彆想離開,你可知道了?”

厲長生一聽,心中登時再清楚也無有。荊白玉被那些戎狄人抓去,哪裡有沒瞧見那戎狄少年模樣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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