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這厲長生能不能行。”厲儲興擔憂的說:“若宛陽郡主瞧他不上,遭殃的可就是我了。”
厲儲興是個好色之人,平日裡沒少沾花惹草,對於宛陽郡主的模樣,那是怕的要死,一想到要將宛陽郡主這等醜八怪娶回家裡,還要日日相對,甚至與她合房,簡直比殺了厲儲興還要可怕。
泮水聽了大公子的話,心裡止不住想到,那世子厲長生的容貌是絕無問題的,若不是平日裡畏畏縮縮,一臉懦弱怕事的樣子,指不定能憑借著他那張臉孔迷倒多少千金小姐。
隻可惜……
厲長生坐在屋內,手裡拿著一卷簡牘,聽到叩門之聲,將手中東西放下,朗聲說道:“進來。”
寺人畢恭畢敬的走進去,低頭哈腰,根本不敢抬起頭來,道:“世子殿下……侯爺……侯爺請您前去接待遠道而來的……宛陽郡主。”
寺人明知這是假話,根本不是侯爺的意思,但大公子吩咐了,這侯府之中誰敢不聽?寺人也是無有辦法,隻好硬著頭皮前來。
厲長生乃是多生了一副玲瓏心肝的精明人,日前不隻是在大荊皇宮之中如魚得水,薑國、離國和詹國封國,皆被厲長生周旋的有條不紊。
何等大風大浪厲長生無有見過?如何會在一個小小的流安侯府中翻了船?
厲長生一瞧那寺人的態度,就知道這事情有些個蹊蹺,至於怎麼個蹊蹺法子,怕是與大公子厲儲興脫不了乾係。
從厲長生醒來之後,就發現厲儲興日日都在尋自己的麻煩,就無有一刻消停。
厲長生倒是不見惱色,反而說道:“宛陽郡主?可是陵川旁邊的宛陽地界?”
“正是。”寺人連忙回答。
厲長生對陵川王荊博文是再熟悉不過的,宛陽就在陵川旁邊,相隔並不遠。宛陽王跟前便無一個兒子,看來十年過去,仍舊未有子嗣,隻這麼一個郡主,如今已然二八年華。
厲長生對於宛陽郡主略有了解,然而他那些個消息,早已是十年之前的,也不知道如今這宛陽郡主成了個什麼模樣,竟是叫厲儲興“聞風喪膽”的。
厲長生心中有了個些許的成算,當下並無拒絕,反而笑著長身而起,道:“既然是宛陽郡主遠道而來,我的確應當儘地主之誼,盛情款待一番才是。”
寺人聽到世子殿下的話,頓時狠狠鬆了口氣。
厲長生換了件衣裳,便準備著往前麵去迎接宛陽郡主。
“世子,世子……”
泮水這麵姍姍來遲,笑著道:“世子可是要前去迎接宛陽郡主?婢子隨您一起罷。”
泮水依依不舍的從厲儲興那麵歸來,心中對醜八怪宛陽郡主有些個好奇。日前她身份卑微,是無有機會見到宛陽郡主麵子的。
侯爺一個勁兒的希望大公子娶了宛陽郡主,泮水心中吃味的厲害,想趁這機會,跟在厲長生身邊兒,看一看宛陽郡主到底醜成了什麼模樣。
厲長生不動聲色,也不拒絕,點了點頭,道:“也好,畢竟宛陽郡主是女眷,有你在旁邊幫襯著,倒顯得不失禮數。”
宛陽郡主乃是宛陽王捧在手心裡寵大的,讀書認字騎馬射箭,沒有一項是宛陽郡主不能做的。
曾經宛陽王還飲醉了酒,豪言壯誌的說過,日後自己不在了,便讓宛陽郡主繼承宛陽地界,他這個女兒比什麼男子都要強上許多!
流安侯也是因著宛陽王無有子嗣,才會百般希望,自己的大兒子厲儲興能娶到宛陽郡主,指不定日後那宛陽王去了,厲儲興就成了流安與宛陽兩邊的大王。
厲儲興雖然知道他爹的意圖,可眼看著宛陽郡主的臉,仍舊無法強顏歡笑。
宛陽郡主已然入了廳堂,厲長生帶人匆匆趕來,快速入內。
遠遠的,厲長生便瞧見宛陽郡主的頭上,出現了係統2.0的新標簽。
【危險指數:3】
【幸運指數:6】
厲長生當下鎮定的走過去,禮數周全的說道:“郡主久候了。”
“嗬——”
跟在後麵的泮水,行了禮後十足好奇的抬頭去瞧,頓時狠狠抽了一口冷氣,嚇得睜大了眼睛。
宛陽郡主終歸是女眷,雖平日裡隨性慣了,可出門在外,不好叫旁人瞧了笑話。
此時此刻的宛陽郡主坐在席間,前麵擋著一層薄紗。雖說有紗帳阻隔,不過泮水站的老遠,還是能隱約瞧見宛陽郡主的模樣。
泮水心中狂跳不止,一半是被嚇的,一半又是興奮的。
怪不得大公子這般抗拒宛陽郡主,怎麼都不願意與她見麵,原來這宛陽郡主真的醜到無法言語的地步。
說實在的,經過大風大浪的厲長生這一抬頭,也著實吃了一驚。
就瞧那宛陽郡主臉色慘白至極,眸子並非黑色,雙眼裡泛著淡淡的青藍之氣,左眼要比右眼大了差不多一半左右,右眼眼下還有重重的黑色淤青。
兩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著日頭太烈,所以曬得通紅通紅。而宛陽郡主紅豔豔的櫻桃小口,看起來又著實小的過頭。
“這……”
泮水在後麵低聲嘀咕著:“這宛陽郡主生的可真怪,好生嚇人。”
厲長生一陣驚愕之後,倒是露出個微笑來,並無半絲譏諷之意,笑的仿佛如春風細雨,瞧著就叫人生了一肚子的好感。
宛陽郡主隔著紗帳,瞧他竟是笑了,道:“你見了我為何發笑?可是笑我太醜了?”
這郡主一開口,便不落俗套,看起來倒像是個有趣兒的人。
厲長生不急不慌的開口,道:“郡主誤會了在下。”
“哦?”宛陽郡主站起身來,“嘩啦”一聲,竟是突然掀開紗帳,猛的就走了出來。
她這舉動著實駭人聽聞,並不像個姑娘家的性子。而郡主身後跟隨的兩位侍女,卻一絲一毫也無驚訝,更無阻止的意思,瞧上去已經見怪不怪,由著郡主性子行事,知道就算出言阻止,八成也是自討沒趣。
“嗬——!”
泮水在後麵又是重重抽了一口冷氣,差點身子一歪,硬生生的摔倒在地上。
泮水的模樣,仿佛取悅了宛陽郡主。
宛陽郡主笑著拍起手來,道:“瞧瞧,真是有趣兒的緊呢。你這是什麼反應,莫不成是嫌棄本郡主醜陋?被本郡主給嚇著了?”
泮水被宛陽郡主這麼一問,哪裡敢點頭稱是,連忙“咕咚”一聲便跪在了宛陽郡主跟前。
泮水求饒道:“婢子不敢!婢子不敢啊!婢子絕無此意……婢子……郡主生的國色天香,天……天仙下凡,如何說是醜陋呢?那是旁人不長眼罷了!”
泮水磕磕巴巴的說著討好的話,隻是這違心話著實說的不順堂,泮水臉上的表情可不像見了美女的模樣,五官幾乎縮皺在了一起,彆提多扭曲。
“你說的正是!”宛陽郡主一步步走了過來,湊到了泮水跟前,道:“旁人都是不長眼!你說說他們,白生了一雙黑亮的招子,卻長著沒有用處,還不如挖了的好!”
泮水眼看著宛陽郡主湊到跟前,嚇得又是往後一錯,差點子嚇得便閉上了眼睛,直像見了鬼一般。
宛陽郡主冷笑一聲,道:“怎麼的?你為何不敢看我?你也覺得我醜陋嗎?那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呢?”
“咕咚——”
泮水終於一個沒忍住,顫巍巍的跪在了地上,說不出話來,隻得一個勁兒的磕頭。
宛陽郡主不作一回事的擺擺手,道:“來人,把這個羞辱郡主的賤婢給我叉出去,挖了她一雙招子!”
“是,郡主。”
跟隨宛陽郡主的丫鬟與侍衛立刻領命,走過來便要捉拿泮水。
泮水慌了神兒,登時驚叫起來,道:“世子!世子!救救我!世子救命啊!救我!”
她這話一喊,眾人仿佛才瞬間想起,這屋裡還有個流安世子在場。
隻瞧厲長生這流安世子的存在感簡直沒有一樣,站在一麵,全然一副看戲的局外人模樣。
厲長生全程未有開口,此時聽著泮水大喊的聲音,表情也是平平靜靜。
宛陽郡主露出納罕的表情,轉眼瞧著厲長生,道:“怎麼的?她不是你的侍女?你不為她求情?”
厲長生淡淡的一笑,道:“郡主可能不知,這侍女名叫泮水,雖然的確是在下身邊之人,不過實則乃是旁人放在在下身邊的細作。”
“世子救救命!救……”泮水前一刻還在喊著厲長生救命,下一刻眼睛圓瞪,看來這屋裡的惡鬼不隻是宛陽郡主一人,厲長生也算一個。
泮水萬萬無有想到,厲長生竟是識破了自己與大公子厲儲興的關係,而且還這般輕輕鬆鬆的說了出來。
“什麼?”宛陽郡主抿唇一笑,道:“這女的竟然是細作?怪不得你不為她求饒。那就更有意思了。”
宛陽郡主一揮手,道:“等等,先把這侍女押下去,本郡主改了主意,不打算為難她了。”
泮水接連受到不小的刺激,整個人已然暈頭轉向,被侍衛們一丟,癱坐在地上,丟了魂魄一般。
厲長生止不住搖了搖頭,眼前這十六歲的小姑娘,看起來著實古靈精怪的很。
宛陽郡主叫人將泮水先丟出去,隨即走到了厲長生身邊,上上下下的仔細打量著他,說:“日前我怎麼的沒見過你?你是流安世子?聽都沒聽說過。”
厲長生道:“在下並無什麼美名,郡主未有聽聞,並不足奇怪。倒是郡主聲名遠播,在下如雷貫耳。”
“嗬嗬!”宛陽郡主冷笑一聲,說:“聲名遠播?什麼聲名?是惡名和臭名才是罷?他們都是怎麼說我的,說我奇醜無比,性子刁鑽,無有一點女兒家模樣?”
“自然不是。”厲長生笑的溫和,道:“在下聽聞公主天生麗質,六歲之時便琴棋書畫無所不通。當今聖上與太子殿下,皆為郡主殿下送過壽禮。郡主美名,早已遠播都城。”
“六歲那年?”宛陽郡主一臉納罕的樣子,想了半天才算是想了起來,道:“你不說我都忘了,十年前的事情了,誰還記得呢?”
十年前的事情……
對於旁人來說,的確是十年前的事情,再遙遠縹緲不過。而對於厲長生來說,那就是幾日前的事情,再真切實在不過。
厲長生又道:“況且……郡主殿下的確是國色天香之姿容,隻是臉上這胡粉胭脂……還有這眼影……”
“厲長生!”
宛陽郡主不等厲長生說罷,已然氣惱的大吼了一聲,那氣勢簡直足以將屋頂瓦片震落。
宛陽郡主瞪著眼睛,說道:“好你個流安世子,好你個厲長生!你可是在詆毀本郡主的妝容不美?可是在詆毀本郡主的手藝不佳?那你還不若直接罵本郡主醜陋不堪的強!本郡主這輩子最討厭最厭惡的,便是旁人詆毀我的手藝!”
“郡主消消氣兒……”
“郡主切莫動怒啊!”
“郡主你瞧,若是一生氣,眼妝花了可怎麼是好。”
“郡主今兒個的妝容十足完美,莫要聽旁人胡說八道!”
左右貼身侍女與侍衛們慌作一團,趕忙安撫著暴跳如雷的宛陽郡主。看來宛陽郡主的逆鱗便是她親手所繪的妝容,容不得旁人質疑半分。
而厲長生方才……
厲長生了然的一笑,不見害怕的樣子,頗為真誠的說道:“恕在下直言,郡主您引以為傲的妝容,的確並不如何出彩。郡主這一張臉,著實被你的手藝抹殺的七七八八,也不剩下什麼了。”
“厲長生!”
宛陽郡主才平和下來一些個,立刻又大喊了起來,道:“我殺了你!厲長生你過來!你有種過來!你再說一遍,本郡主送你歸西!”
眼看著侍衛們都要攔不住暴怒的宛陽郡主,厲長生倒還是站在原地,未有一絲慌亂之感。
厲長生笑著說道:“在下說的乃是實話,郡主何必自欺欺人?若是郡主執意自我感覺優異,不如與在下打個賭,如何?”
“打賭?”宛陽郡主麵色猙獰的瞧著他,道:“打什麼賭?好啊,就賭你脖子上那顆腦袋,你可還敢賭上一賭啊?”
“自然。”厲長生回答的極為順堂。
宛陽郡主聽他應承,倒是平靜了許多,道:“你這個人倒是不怕死呢。”
厲長生笑著說:“並非不怕死,隻是在下心中肯定,自己不會輸。”
旁的方麵厲長生不敢托大,但是在化妝這方麵,厲長生的確從未輸過。
宛陽郡主當下叫侍女拿來自己心愛的胭脂水粉,還有胡粉散粉等等,一套套的東西竟是擺了足足五張案幾,滿滿當當一大片。
厲長生上前瞧了一圈,點了點頭,道:“你這裡的東西倒是齊全。”
“那是當然!”宛陽郡主一臉自豪模樣。她從小便對化妝情有獨鐘,覺得煞是有意思。她乃是宛陽王的獨女,自然備受寵愛,要什麼有什麼,積累下來的各種化妝品,那是應有儘有,若是放在現代,十足可以辦個博物館。
宛陽郡主道:“如今出門在外,也不好拿著太多,這些隻是我那些存貨的一小部分罷了,連十分之一都不到。你瞧這個,你可曾見過?”
她說著,從案幾上拿起一根化妝刷來,道:“這是我父王托人從都城裡買來的,叫做散粉刷,用來上散粉定妝的,你可曾聽說過?哦,你恐怕連什麼是散粉,什麼是定妝也無有聽過罷?”
“郡主……”
厲長生好脾性的指了指宛陽郡主手中的化妝刷,道:“這個斜頭的化妝刷太小,一般不用來上散粉,通常是用來修容之用,乃是一支修容刷,若是用其上腮紅與高光也無不可。”
“修容?”宛陽郡主一呆,木可可的看著厲長生,道:“修容為何物?”
厲長生笑的頗有些個高深莫測,道:“原來郡主未有聽說過修容之說。”
“怎麼會?”宛陽郡主瞪著眼睛,說:“當然聽說過,就……就修容而已……”
厲長生付之一笑,拿起旁邊的化妝刷來,不經意的看了一眼,問道:“這些化妝刷,都是從京城而來?”
“自然是,旁的地方根本沒有。”宛陽郡主又自豪了起來,道:“你可曾見到過這樣稀奇的寶貝?”
“當然見過……”
厲長生自然自語的說了一句。
他以前當然見過,就在都城之中……
厲長生拿起化妝刷一瞧,便知這乃是出自他與荊白玉還有喻青崖一起經營的鋪子,每一款刷子的形狀和毛量,還有選材,都是厲長生親自設計的。
厲長生將刷子一轉,果然在杆子頂端看到一個刻字。
——白。
那是厲長生曾經叫人刻上去的,類似於商標一樣,沒想到十年過去,這化妝刷上還刻著字。
“呸,你騙人。”宛陽郡主道:“你肯定沒見過,我聽說過,你根本沒去過都城。”
厲長生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情,露出一個頗有些個複雜的笑容,說:“這些不說,不如先請郡主潔麵卸妝,讓在下為郡主重新畫個麵妝。”
“好啊。”宛陽郡主一口答應下來,看樣子豪爽的不一般,道:“我們可說好了,你若是畫的沒有我好,你的腦袋瓜子,我可就要收下了!到時候你爹來了都沒用!”
“是,”厲長生道:“絕不反悔。”
宛陽郡主似乎已然等不及瞧厲長生人頭落地的模樣,立刻用凝團洗臉卸妝。
“撲簌簌”、“嘩啦啦”……
一陣水聲之後,就瞧那盆清水變得渾濁不堪,而宛陽郡主的臉頰,卻變得莫名白皙乾淨起來。
洗掉了厚厚的妝容,宛陽郡主的真容終於暴露在眾人麵前。
侯府中伏侍的丫鬟們著實驚了一跳,止不住小聲議論開來。
“這郡主好生美麗!”
“我從未見過這般漂亮的姑娘呢。”
“郡主為何要把自己化成那副模樣?”
“你們看郡主的眼睛,青藍色的,好像……像鬼一樣呢……”
宛陽郡主二八年華,正是清純嬌俏,皮膚狀態極佳的時候。就算不施粉黛,整個臉頰也是白皙透亮,猶如上等美玉,好似上等的綢緞。
宛陽郡主斂著眼睛,目光下垂,並不將一雙大大的杏核眼睜開。她的眸子與旁人皆不相同,竟然是藍色的,是大海的顏色,清透純潔。
然而……
這乃是宛陽郡主的痛楚。
宛陽郡主的生母並非中原人,乃是漂洋過海而來,她生下的宛陽郡主雖然天生麗質,卻有著不同尋常的藍色眼睛。
古代人的迷信程度遠遠超過現代人的想象,宛陽郡主因為這雙眼睛,差點斷送了性命。
有道士說宛陽郡主乃是惡鬼轉世,已然被奪了舍,所以眼睛才是藍幽幽的顏色,若是不將這惡鬼早早殺死,怕是日後為禍人間。
宛陽王疼愛女兒,如何肯將幼小的女兒殺死,勃然大怒將道士哄走。
隻是惡鬼傳聞卻悄然傳開,正巧宛陽遭遇了水患,遠近的百姓聽到了這消息,便將水患與惡鬼聯係在一起,竟是聚眾跪在宛陽王府跟前,哭求他們的大王,請大王殺死惡鬼,給百姓們一條生路。
聽說若是不將惡鬼處死,不隻是宛陽地方,就連整個大荊也會遭遇滅頂之災。
厲長生是知道這件事情,便是十年前的一日。
這消息風風火火,一路從宛陽傳播到了大荊的都城,皇上險些便要信了這等謠言,下令讓宛陽王大義滅親,以免殃及整個荊朝。
這是何等荒唐的事情,厲長生當時聽聞,便帶著小太子荊白玉前去麵見皇上。
厲長生那張嘴巴,小太子荊白玉是最為清楚的,在他跟前便無有黑白之分,隻要他願意,誰聽了他的話都會深信不疑。
宛陽郡主那一雙異於常人的藍色眼睛,硬生生被厲長生掰成了星宿下凡之說。皇上本心中惶惶不安,聽了厲長生話,反而龍顏大悅,竟是未有責怪宛陽王,反而還親自挑選了公主壽辰禮物,命人加鞭送去。
小小的宛陽郡主收到了皇上禦賜禮物,百姓們聽聞此事,才知郡主不是惡鬼,乃是星宿下凡,乃是仙女之身。這事情漸漸平息下來,然而宛陽郡主的眼睛,從始至終仍是藍色,是無論如何也改不得的。
宛陽郡主看樣子並不記得十年前的事情,那時候她不過六歲年紀,比小太子荊白玉還要小上兩歲。
但事實,宛陽郡主如何能忘記那樣的事情?每日裡,隻要她往鏡鑒中一照,隻要她瞧見自己那雙藍色的眼睛,噩夢便即回放,從無停息的一刻。
旁人仍然用異樣或者好奇的目光瞧著她的眼睛,宛陽郡主真的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壓抑的她不能呼吸。
後來有一日,宛陽郡主發現,化妝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她隨手抓起胡粉和胭脂,給自己塗抹一番,當她再走出房門之時,宮女寺人皆是嚇了一跳,無人再有工夫去注意宛陽郡主的眼睛,所有的注意力皆被吸引而去。
時間久了,那從小天生麗質的姑娘,被傳得奇醜無比,外人根本未有見過宛陽郡主的廬山真麵目。
就如大公子厲儲興一樣,隻覺得自己瞧見的,便是真正的宛陽郡主。
旁人無法知曉,但厲長生是明白的,他全能明白宛陽郡主為何這般作為。
厲長生瞧著宛陽郡主,雖說他們十年前並未謀麵,但因著宛陽郡主的事情,小太子荊白玉還愁眉苦臉了一陣子。
“那孩子最是心善……”
厲長生止不住回想起荊白玉來。
“你嘀嘀咕咕的說些什麼呢?”宛陽郡主道。
厲長生露出一個招牌式笑容,道:“郡主請坐。長生是說,其實想要擺脫旁人異樣的目光,不必一門心思想著如何醜化自己。”
“你說什麼?”宛陽郡主一愣,隨即握緊拳頭,說:“我全聽不懂。算了,本郡主心情不好,不叫你畫了!”
“郡主。”
宛陽郡主說著就要起身,厲長生伸手壓在她的肩膀之上,低聲道:“郡主莫不是想要畏首畏尾,縮頭烏龜一般的過一輩子?”
“你懂什麼?!”宛陽郡主大怒。
厲長生仍舊笑的溫和,道:“長生自然……什麼都懂。”
宛陽郡主死死瞪著他,那表情凶惡的厲害,藍幽幽的眸子之間,卻又一絲絲的委屈。
厲長生心中思忖著,十年過去,荊白玉也應當差不多這副模樣了罷?也不知道再見麵之時,自己還能否認出。
厲長生抬手拍了拍宛陽郡主的頭頂,道:“坐下罷,叫我給你畫個妝容,你再喊打喊殺的也不遲。”
厲長生難得真的溫和一次,宛陽郡主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當下猶豫了片刻,還是乖乖坐了下來。
她麵對著鏡鑒,卻不肯抬頭去看鏡鑒之中的自己。
【#玩家“厲長生”購物清單#】
【艾杜紗睫毛打底膏2019限定藏藍色=79元】
厲長生一邊拿起手邊的化妝品,給宛陽郡主上妝,一邊快速的拉開了係統控製麵板,在係統商城內換了一樣東西。
宛陽郡主皮膚白皙,藍色的眼睛,雖然並非雙眼皮,但是勝在生了一雙標準的杏核眼,眼睛又大又水靈。
有的時候,單眼皮其實要比雙眼皮顯得更為溫柔,更為乖巧。而且單眼皮不存在褶皺積粉的困擾,優點著實不少。
厲長生稍一打扮,宛陽郡主已然美豔不可方物,由於有些個混血的緣故,宛陽郡主不隻是眼睛大,鼻梁也比較高挺,的確從小便是個美人胚子。
厲長生溫和的說道:“給你塗一些睫毛膏,睜著眼睛瞧著我,千萬彆動,知道嗎?”
“睫毛膏是什麼?”宛陽郡主納罕的問道。
厲長生略微思忖,一本正經的說道:“可能……與修容刷是差不多的東西。”
“修容刷?”宛陽郡主一愣,看起來長得不一樣啊,怎麼會是一樣的東西呢?
隨即宛陽郡主醒悟過來,自己……
自己莫不是被厲長生給鄙視羞辱了?厲長生那意思,分明是說自己沒見識,分明是不想與自己解釋太多!
“厲長生你!”宛陽郡主氣得瞪圓了眼睛。
“噓——”厲長生低聲說:“對,眼睛睜圓了彆動,嘴巴閉上就行。”
宛陽郡主下意識的閉上嘴巴,按照厲長生的意思瞪圓了眼睛,一動也不敢動。
厲長生從係統商城之中,給宛陽郡主買了一隻睫毛膏,乃是艾杜紗2019年剛剛新出的限定藏藍色,配合宛陽郡主的藍色眸子,是再合適也沒有的。
艾杜紗的睫毛膏價格便宜,持久不易暈染,是最近幾年頗為知名且受歡迎的睫毛膏之一。
艾杜紗睫毛膏的刷頭是小梳子形狀,與普通的螺旋刷不同,更為適合新手使用,不易出現蒼蠅腿的現象。
艾杜紗睫毛膏的常規版本分為紅色包裝打底睫毛膏,和黑色包裝濃密睫毛膏兩款。新出的限定睫毛膏則多了果醬粉、咖啡色和藏藍色三種。
紅色包裝的打底睫毛膏,適用於睫毛本來就較長,想要日常自然一些的使用者。用小刷子將睫毛膏輕輕塗抹在睫毛之上,再用睫毛刷梳開,睫毛會無比纖長自然,就算彆人離你再近,也根本不會看出你曾經塗過睫毛膏。
而黑色包裝的睫毛膏會有更強的濃密與增長睫毛的功效,但相對來說,也就沒有紅色包裝的自然。
不論是紅色包裝還是黑色包裝的艾杜紗睫毛膏,與kiss me相對比來說,是要更自然一些的。不過艾杜紗沒有kiss me睫毛膏易乾,需要多一些耐心。
厲長生買了最新款藏藍色睫毛膏,輕輕塗抹在宛陽郡主的睫毛之上,宛陽郡主的睫毛本就濃密纖長,這會兒更是猶如羽扇一般。
藏藍色顏色並不紮眼突兀,與宛陽郡主幽藍色的眸子一配,果然十足相稱。
宛陽郡主生了一雙藍色的眸子,她的睫毛卻非常黑亮,這讓她的眼部瞧上去有些個不太和諧,那雙水亮的眸子顯得更外搶眼,旁人從她身邊經過,自然想要多瞧幾眼。
厲長生眼下給她將眼影畫好,睫毛膏也塗好,隨即將鏡鑒拿了過來,遞在宛陽郡主的手中。
厲長生道:“畫好了,你可以看看了。”
“哼,”宛陽郡主不樂意的模樣,道:“有什麼好看的……”
這樣的麵容,這樣的眸子,宛陽郡主已然看了十六年,她沒有一日不厭惡自己的,而現在……
宛陽郡主隨意的往鏡鑒中一瞧,頓時睜大了眼睛,嗓子眼裡的話卡住了一般,愣是目瞪口呆的再說不出一個字來。
厲長生並不擔憂,瞧著宛陽郡主的表情,笑了一聲道:“看來郡主是滿意在下的手藝。”
“我的娘呀!”
宛陽郡主性子直爽,雖有時候喜歡口是心非,可如此驚喜麵前,仍是沒能忍住,驚呼出來,道:“這是我嗎?這麼好看?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起來也沒那麼可怕啊……”
藍色的眼睛含情脈脈,在睫毛與眼睛的襯托之下,分外柔和多情,哪裡會顯得可怖嚇人?
宛陽郡主本就天生麗質,如此稍一打扮,說是神女下凡也絲毫未有誇張之感。
厲長生道:“敢問宛陽郡主,這賭約可是長生贏了?”
“你……”宛陽郡主捧著鏡子看了半晌,道:“你贏了就你贏了,本郡主從不是耍賴的人!你說罷,你想要什麼?隻要是本郡主能給的,絕不推辭!”
“郡主乃是守信之人。”厲長生笑著道:“長生也不是什麼趁火打劫之人,所以郡主不必如此緊張。”
“誰緊張了?”宛陽郡主瞪著眼睛,說:“你有什麼要求,快點說了便是,彆婆婆媽媽的。”
厲長生道:“長生不過是想與宛陽郡主叫個朋友罷了。郡主乃是性情中人,長生著實敬佩郡主,就是不知郡主可會瞧不起在下了。”
“我怎麼會瞧不起你呢?”
對於宛陽郡主這樣的真性情,以退為進是最好的辦法。
宛陽郡主立刻說:“不就是做朋友嗎?我答應了!以後咱們就是好朋友了,你若是有什麼事情,隻管找我,我定然幫你!”
【危險指數:0】
【幸運指數:6】
宛陽郡主豪爽的開口,她頭頂的係統標簽立刻發生了變化。
“那你……”宛陽郡主隨即有些不好開口的樣子,猶豫了一下,說:“那你能不能……將你的手藝傳給我?教我畫畫麵妝?你畫的真好看!”
厲長生聽了一笑,並不推辭,爽快的答應下來,頗有些個老謀深算的模樣。
宛陽郡主當下欣喜若狂,心說若是自己也能畫出這麼好看的麵妝,叫旁人瞧了根本不覺得自己眼睛突兀,也就不用一天到晚總把自己弄得醜陋不堪。
她畢竟是個女孩,哪有不愛美的,總被旁人說醜八怪,其實心裡也不舒服。
宛陽郡主一臉高興模樣,還未發現自己掉入了厲長生的圈套,她不過一個二八年華的小姑娘,如何能與老狐狸一般的厲長生相對比?
厲長生不要宛陽郡主做什麼,隻說與她交個朋友成為知己。
這麼一來,宛陽郡主與厲長生真的成了朋友,厲長生再開口請她幫忙,她哪裡還有拒絕的道理?
彆說是幫一個忙,便是幫五六七八個忙,宛陽郡主也是絕不皺一下眉頭的。
那麵大公子厲儲興給厲長生弄來一堆老弱病殘做護衛,本想要算計厲長生一番。可是哪裡想到,厲長生帶著一幫子老弱病殘,順順利利的就啟了程,往大荊都城而去。
而厲儲興精心準備的計劃,根本無法施展開來。
原因無他,宛陽郡主答應了與厲長生一道前往都城給太子殿下荊白玉祝壽,兩支隊伍合二為一,浩浩蕩蕩的人馬衝著都城而去。借給厲儲興二十個膽子,他也不敢貿然行刺宛陽郡主的隊伍。
從流安到都城,這一路上耗費時間不短,好在有宛陽郡主的人跟著,倒是並未發生什麼意外。
車輿搖晃的厲害,厲長生夜間有些個失眠,坐著車輿之內倒是半睡半醒的淺寐了一會兒。
“厲長生!厲長生!”
車輿外麵傳來宛陽郡主的叫聲,聽起來著實興奮不已。
厲長生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掀開車簾子,道:“發生什麼了?”
宛陽郡主道:“你為何一直窩在車輿裡,與我一道出來騎騎馬不好嗎?你瞧,我們到都城了!你看前麵,那可不就是城門嗎?哇,比宛陽的城門高了許多呢。”
厲長生將車簾子又打起了起來,果然遠遠的,便瞧見隱約的一個輪廓,正是大荊都城的城門。
這城門厲長生再熟悉不過。
明明不久前才瞧見過,明明未有相隔十年,但此時再見,的確感慨良多。
“厲長生你瞧,城門上的守城士兵真多啊。”宛陽郡主乃是個閒不住的性子,打著馬在車輿邊上轉來轉去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流安世子厲長生的婢女。
厲長生順勢朝著城樓上看去,這一瞧之下,正巧看到一抹白色身影。
有個身著白衣的少年站在城樓之上,約莫十**歲的模樣。
因著隔得有些個遠,隻能依稀瞧見個大體輪廓。少年的眼睛鼻子嘴巴,皆是瞧不清楚。
可就是這一眼,足以讓厲長生心中肯定……
宛陽郡主不知厲長生在瞧什麼,竟是瞧得如此出神。她自顧自的說了半晌,口乾舌燥的,也不見厲長生有所回應。
過了一會兒,卻聽到厲長生沒頭沒尾的,忽然低聲說……
“他果然長高了許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