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荊白玉想說其實不用了,還是算了罷。
可宛陽郡主頗為積極,已經走過去,“咚咚”的拍著小旻的房門說:“小旻?你醒著嗎?太子殿下來搜查刺客了,你把門打開一下。”
“小旻?”
“你聽到了嗎?可是身子還不舒服?”
宛陽郡主叫了半晌,屋內無有燭光,亦是半點聲息也無。
荊白玉皺了皺眉,道:“這當真是郡主侍女所住的房間。”
宛陽郡主生怕他誤會,連連點頭,說:“真的,是我的貼身侍女,叫小旻。他今兒個身子不舒服,一直沒有出門,怕是睡著了,所以未有聽到我的聲音。”
荊白玉一聽,如有所思的說:“一日都未有出門?”
他說罷了,看了一眼身後的侍衛,道:“來人,把門給本太子打開。”
“敬諾!”侍衛立刻應聲。
“可是這……”宛陽郡主猶豫的道:“這……”
“吱呀——”
侍衛上前便要撞門,侍女小旻的房門卻突然打開,有人施施然走了出來。
“嗬——”
宛陽郡主瞪大眼睛,嗓子裡發出抽氣之聲。
荊白玉站在宛陽郡主身邊,嗓子裡雖未出聲,但表情竟是大為相似。
荊白玉睜大眼睛,不敢置信的說:“厲……流安世子?!”
從侍女小旻房中走出的,並非什麼姑娘家,而是身材高大的男子,麵目溫柔,不是厲長生還能是誰?
“厲長生?!怎麼是你?!”
宛陽郡主驚呼一聲,結結巴巴的說:“你你你……你怎麼會在小旻的房間裡?”
“哦我知道了!”
宛陽郡主根本不給厲長生開口的機會,已經激動的大喊著:“我就說你對小旻圖謀不軌!竟叫我給抓住了!”
“好你個厲長生啊!上次我就說罷!你這個大色狼!”
“你說!你三更半夜在小旻房間!你對他都做了什麼?!”
“你不會和他……和他……”
“小旻還病著呢!你這個禽獸!”
眾人耳朵裡充斥著宛陽郡主大呼小叫的聲音,一時都用看見禽獸的目光去瞧厲長生。
聽說……
這流安世子也是個風流人物,有意要迎娶宛陽郡主的。沒想到卻在郡主眼皮子底下,與郡主的貼身侍女混做一團。
“嗬嗬——”
荊白玉乜斜著厲長生,露出不屑的冷笑,說:“下流。”
厲長生一聽,登時哭笑不得,道:“我想這事情可能有些個誤會。”
“什麼誤會?!”宛陽郡主道:“你這個禽獸,你讓開,我要去看看小旻。”
厲長生趕忙攔住宛陽郡主,道:“這……不太好,不若一會兒再進去?”
宛陽郡主瞪眼,道:“為何?本郡主偏要現在進去!”
厲長生為難的說道:“小旻他……還未將衣服穿好。”
厲長生乃是說的真話,小旻褪了男裝,還未及將女裝穿好,這麵荊白玉已然上前敲門。
而此話聽在宛陽郡主耳裡,聽在周邊眾人耳裡,著實是另外一番意思。
“你!你無恥!”
宛陽郡主大喊著掩麵而逃,再也聽不下去厲長生那厚臉皮的話。
裡麵有姑娘在換衣裳,侍衛們都是男子,不方便立刻入內,皆麵麵相覷的站在一邊,等候著太子殿下荊白玉發話。
荊白玉又打量了厲長生一眼,道:“流安世子還真是不挑食。”
“看來太子殿下亦是誤會了。”厲長生道:“不若等小旻換好了衣衫,前來與太子殿下解釋一番?”
“嗬——”荊白玉冷笑說:“世子與個侍女歡好,還叫本太子在旁參觀不成?”
荊白玉這話說完,乾脆轉身大步離去,道:“走。”
“是!”侍衛們緊跟荊白玉,小跑著往驛館其他房間繼續搜查。
厲長生瞧著荊白玉遠去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
隨即他也無有再回到宋旻的房間內,隻是回身將門關好,便進了自己的房間。
這一日著實累人的很,昨夜還做了荊白玉的真皮軟墊,一夜未曾安心入眠,厲長生是疲憊的厲害,獨自一人和衣而眠。
他躺在榻上,閉著眼睛,低聲說道:“明日……怕是還有更累的事情。”
夜色已深,宮門緊閉。
隻見一隊輕騎從遠處飛馳而來,行至皇宮門口,竟是無有停止的意思。
前麵一人朗聲喊道:“太子殿下回宮,速速打開宮門!”
“拜見太子殿下!”
“拜見太子殿下!”
宮門口守衛的侍衛們趕忙打開宮門,請太子荊白玉飛馬而入。
“這個流安世子!”
荊白玉回宮之時已是三更,他策馬回了自己的寢殿。
靈雨正忐忑不安的等著人,見到太子殿下好不容易回來,首先並聽到這一句叨念。
靈雨迎上去,道:“那流安世子,又如何招惹了太子殿下。”
“哼……”
荊白玉冷笑一聲,道:“也無甚麼。”
觀太子殿下的臉色神情,哪裡是沒什麼的樣子。
荊白玉心裡尋思著,是誰說流安世子與厲長生有絲毫相似的?根本一星半點的相似也無。
厲長生才不是這般好色無恥之人!
荊白玉心中這般想著,點漆一般的眸子突然滾了滾,輕聲道:“靈雨來,我有點事情吩咐你去做。”
靈雨立刻上前半步,道:“太子殿下您吩咐。”
荊白玉牽起一邊的嘴角,低聲道:“明兒個一早,你便去……”
……
“不好了不好了!厲長生!”
“厲長生快醒醒!”
“厲長生你在裡麵嗎?”
黑夜轉眼而過,天色已然大亮,隻是昨夜厲長生休息的較晚,所以這個時辰自然還未起身。
厲長生聽到宛陽郡主火燒眉毛的喊聲,不疾不徐的翻身坐起,止不住低聲說道:“這事兒……果然還是來了。”
宛陽郡主將門拍的地動天搖,道:“厲長生!你再不出聲我就闖進去了。”
“吱呀——”
厲長生將房門打開,淡淡的說道:“郡主,我還未曾洗漱更衣。”
“顧不得這些了!”宛陽郡主一把拉住他,就要將他往門外麵拽去。
厲長生一陣頭疼,道:“郡主稍安勿躁,這般火急火燎,到底所謂何事。”
他雖是問話,但是那語氣比較平板,就像冬日裡結冰的湖麵,一點漣漪也未曾興起。
厲長生問的仿佛有些個不走心。
宛陽郡主喊道:“你不知道!今兒個一大早,宮裡麵有個宮女來傳話,說是皇後娘娘想要尋我進宮去說說話兒!”
“然後呢?”厲長生仍是不走心的問。
宛陽郡主道:“皇後尋我說話,我自然沒有推脫的道理呀!我這不就去了嘛!帶著小旻和幾個侍女一同去的。”
“還帶著小旻姑娘?”厲長生露出一個淡笑。
“你笑什麼?”宛陽郡主一副天塌地陷的模樣,說:“這一進了宮,卻又聽說皇後娘娘身子突感覺不適,叫我便不要過去了!”
厲長生全然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樣,道:“可是出宮之時遇到了太子殿下?”
“你……”宛陽郡主嘴巴張的老大,目瞪口呆道:“你是如何猜到的?”
“顯而易見。”厲長生那模樣並不想給宛陽郡主解釋什麼。
宛陽郡主顧不得太多,繼續道:“我們正巧就碰到了太子殿下!然後太子殿下竟然……竟然也看上了小旻!將小旻留下來帶到宮裡麵去了!”
宛陽郡主說著,又露出後悔不迭的模樣,道:“你們這些個男人到底怎麼回事?難道本郡主無有小旻長得好看?不能夠啊!你們怎麼都對小旻一見鐘情,偏偏忽略了本郡主的國色天香?”
厲長生付之一笑,道:“一見鐘情?我看到是不一定。”
“現在可怎麼辦才好?”宛陽郡主著急的說道:“小旻不願意跟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可是將小旻強擄了去的!小旻是執拗的性子,若是……若是一個想不開……”
小旻本欲行刺太子荊白玉,巴不得湊到荊白玉身邊,是越近越好。
然而眼下小旻受了重傷,他也知自己武功不如荊白玉,這般硬來是無有勝算的,自然不願意再與荊白玉湊近。
宛陽郡主著急上火的,道:“厲長生你怎麼的不著急?你莫不是占了小旻的便宜,便要始亂終棄?!小旻被太子殿下搶去了,你竟是無動於衷?”
厲長生哭笑不得,道:“我這便要進宮去,但事情並非郡主所想。郡主便老老實實留在驛館,以免亂上加亂。”
“我……”宛陽郡主心中不服,道:“我怎麼就幫倒忙了?”
“你把話說清楚!”
“跟你說話呢,彆走!”
“你還未有洗漱呢!”
厲長生出了驛館,立刻騎馬入宮。
他未有皇上或者太子的召見,雖然乃是世子身份,卻也要在宮門口候著,無法直接入內。
守門侍衛前去通報,不多時便有了回音。
侍衛恭敬的說道:“世子這邊請,太子殿下叫了宮人領您過去。”
“有勞。”厲長生好脾性的模樣,謝過了那侍衛,這才與宮人一道入了宮門。
十年彈指一揮,宮內一草一木卻似曾相識,有風吹過茂密的樹葉,發出沙沙之音,仿佛是細碎的低語,卻非情人間的呢喃,倒像是一段物是人非的惆悵。
“世子殿下,請這麵行。”
宮人引著厲長生,每轉一個彎兒,便要出言提醒一句,生怕厲長生會因著宮中道路複雜,而暈頭轉向迷失了方向。
那宮人全然不知,這宮中的每一個轉角,都在厲長生腦海深處刻印而下,令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太子殿下,那流安世子來了。”
靈雨垂著頭步入殿內,恭敬的說道。
荊白玉淡淡的點了點頭,卻不急著去見厲長生,隻是道:“靈雨……你可看到了流安世子?你也覺著他長得像厲長生嗎?”
靈雨聽了荊白玉的話,一時無有立刻開口,她猶豫了片刻,才說道:“靈雨倒寧願這流安世子不像厲大人……”
靈雨雖未直言,但這言下之意再明白不過……
像!
十足相像!
荊白玉點點頭,道:“我這就去見他。”
厲長生入了太子宮中,坐在席上等了片刻,就瞧一白衣少年從內殿款款而出。
厲長生懂得禮數,站起身來行了個禮,道:“厲長生拜見太子殿下。”
荊白玉坐下來,端起案幾上的耳杯,輕輕喝了一口茶。
“流安世子不必拘禮。”
他這才緩慢的瞧了一眼厲長生,道:“坐罷,畢竟世子昨日還受了重、傷!本太子若苛待了世子,怕是惹人閒話,是也不是?”
什麼重傷,不過是厲長生拿血漿紅唇釉騙了荊白玉,荊白玉這會兒提起,便是想要寒磣一番他。
厲長生笑容滿麵,一點忐忑不安亦是無有,毫無愧疚的說道:“多謝太子殿下關心,已然無有大礙。”
“流安世子啊,”荊白玉多看了他一眼,冷笑著說:“你可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此時還能與本太子氣定神閒!好啊……”
荊白玉對旁邊侍衛揮了揮手,道:“將人帶上來,讓流安世子好生瞧一瞧。”
侍衛立刻答應,快速轉身離開,隨即立刻押了個被五花大綁之人,走入大殿之內。
厲長生淡定的回頭去瞧,進來之人自然再麵善也是無有,可不便是宛陽郡主口中,被太子殿下荊白玉一見鐘情,還強搶了去的侍女小旻?
隻不過宋旻這會兒狼狽不堪,頭發與袍子皆是散亂不堪,受傷包紮好的地方,已然被拆開了紗布,傷口正隱隱滲血。
如此一瞧,太子殿下荊白玉,顯然是已知曉了宋旻並非女子的身份。
厲長生瞧了仍是淡定十足,並未有一絲波瀾。
荊白玉仔細的觀察著他的神情,皺眉的反而成了荊白玉。
厲長生不驚訝、不納罕、不恐懼、不慌張,荊白玉想象中那些個情緒,無有一樣出現在他臉上。
荊白玉嗬斥一聲,說道:“流安世子,你可知罪?”
厲長生長身而起,一本正經的拱手說道:“回太子殿下的話,長生並不知罪,隻知道……太子殿下應是有事想要托長生去辦。”
“你說什麼?!”荊白玉止不住也驀地站了起來,目光緊緊盯住厲長生。
厲長生在他眼中發現了一閃而過的驚慌。
荊白玉心中一突,強自鎮定說道:“流安世子如今還在信口開河?”
厲長生坦然的說道:“長生並未信口開河,而是有理有據。”
“一派胡言。”荊白玉低聲嗬斥。
厲長生淡笑著說道:“太子請容長生仔細說來。”
荊白玉攥了攥拳頭,緩慢的坐回席上,道:“好啊,你說。若是你但凡說錯一句話,便仔細著你頸上的這顆腦袋。”
荊白玉說到一半,愉悅的笑了起來,道:“反正,本太子也是有所聽聞。流安世子在流安侯眼中,並不算什麼,流安侯早有心叫大公子頂替了你去。若是本太子摘了你的腦袋,隻怕你爹還有你那好大哥,不會絲毫傷心,反而歡欣鼓舞。你覺著本太子說的……是也不是?”
“的確如此。”厲長生道:“流安侯與大公子自然不會傷心,隻是傷心的另有他人罷了。”
厲長生說著,似笑非笑抬頭看向荊白玉。
荊白玉心中又是一突,莫名心頭一陣悸動。
厲長生見他出神,當下不再繼續此話題,而是話鋒一轉,回頭瞧了一眼假扮侍女的宋旻。
厲長生道:“這事情還要從昨日說起。”
昨日入夜,太子荊白玉急匆匆帶人搜查驛館,當時宋旻懇求厲長生幫忙,荊白玉與宛陽郡主便瞧見厲長生從侍女小旻的房間而出,還鬨了個大誤會。
當時荊白玉罵了厲長生一句,便離開了驛館,一行人絲毫收獲也無。
厲長生笑著說道:“太子殿下乃是聰明謹慎的性子,怎會因著長生從一個侍女房中走出,隻說了一句小旻姑娘在換衣,太子殿下便放棄搜查?”
“唔!”
他這話一落,旁邊被五花大綁,堵住嘴巴的宋旻止不住哼了一聲,眼睛瞪大了些許。
荊白玉則是略微眯了眯眼睛。
厲長生表麵上乃是幫助了宋旻,實則厲長生便是想要告訴荊白玉,這侍女小旻不簡單。
驛館之內人群複雜,不隻是有大荊各地前來祝壽的隊伍,還有各國使者居住,刺客之事並不適宜搞得過於聲張。
昨日荊白玉見了厲長生的舉動,的確心中感覺詭異萬分,越想越覺著那侍女小旻不對勁兒。當下回了宮中,吩咐靈雨,明兒個一早就借著皇後的名頭,將宛陽郡主和她的侍女小旻帶進宮來。
厲長生每說一句,宋旻臉上就便些顏色,而荊白玉雖極力克製著自己的表情,卻也不得不驚訝。
厲長生又道:“太子殿下將小旻拿住,發現其身上有傷,而且並非女子,已然知道他是昨日襲擊您的刺客。不過看這架勢,太子殿下其實並不打算殺死小旻,反而還有些個保護的意味。”
“嘭!”
荊白玉已然聽不下去,拍著案長身而起,道:“一派胡言!”
宋旻如今狼狽不堪,傷口還在滲血,叫誰瞧了也止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然而厲長生卻說,荊白玉並不想殺死小旻,反而是要保護於他。
這話宋旻聽了,都是全然不信的,瞧著厲長生的眼神,仿佛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厲長生笑著說:“太子殿下無需辯解。昨日下午,河渠邊遇刺,太子殿下恐怕也早已看出,小旻與隨後出現的刺客並非一夥,而且那些個黑衣刺客不是衝著太子殿下去的,乃是衝著小旻去的。”
那些黑衣人想要刺殺的,是小旻!
厲長生又道:“小旻早被仇恨懵逼了眼目,先前根本不知道這個道理,全無警惕之意。他又身在驛館,人來人往的,刺客若想故技重施,怕是再容易不過。”
厲長生說到此處頓了頓,隨即又道:“太子若真的想要殺死小旻,隻需隨隨便便找些人,或者隨便找個理由。除掉一個無有身份地位的侍女罷了,並不需要親自動手,更不需要以皇後和宛陽郡主為幌子,大費周章的引小旻入宮,再將人強行留在殿裡。如此……”
如此一番下來,厲長生尋思著,荊白玉並不想殺小旻,因著某種緣由,竟還是要確保小旻的安全。
宋旻一臉不敢置信,已經遺忘了掙紮,整個人目瞪口呆,迷茫的聽著厲長生的分析。
荊白玉也無有開口,他臉上的表情平靜了許多。
厲長生一開口就戳中了他的內心所想,竟是分毫不差。
厲長生娓娓道來之時,那表情與神態,果然……
還是太像了……
厲長生見荊白玉不言語,便繼續說:“小旻被太子您強行留在宮中,宛陽郡主急匆匆回到驛館尋我幫忙,我這才順勢進了宮來。敢問太子殿下,這宛陽郡主可是太子殿下,特意遣來到長生麵前報信之人?”
荊白玉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那表情便是默認了。
宛陽郡主並非太子荊白玉之人,她不過心思單純,所以被荊白玉稍加利用了一番罷了。
荊白玉心思縝密又聰明過人,他強行拿下小旻,便知道宛陽郡主會回去呼天搶地的求救,這求救對象,就是與宛陽郡主關係甚篤的流安世子厲長生。
厲長生道:“太子殿下若想要這事情神不知鬼不覺,也並非有何困難,不是嗎?宛陽郡主跑去尋我,我騎馬入宮,到了宮門口求見,太子殿下又未有拒絕,還叫人引我前來。既然長生能到太子殿下您的麵前,便說明了一件事情……”
荊白玉皺了皺眉。
厲長生道:“太子殿下乃是故意尋我而來,太子殿下想要著我辦點事情。可是如此?”
厲長生說的有鼻子有眼,一句句頭頭是道,令荊白玉無法反駁,他也不能反駁,因著荊白玉的確是有事情想要叫厲長生去辦的。
荊白玉本想要用小旻的事情,威脅恐嚇厲長生,叫厲長生不得不幫自己做事。而眼下看來……
厲長生恭敬的行了一禮,道:“長生樂意為天子殿下效勞。”
厲長生哪裡有一絲一毫被恐嚇的模樣,反而遊刃有餘穩若泰山。
荊白玉心中不服氣,抿著嘴唇沉默了半晌,最後卻還是泄了氣,道:“流安世子……你可知什麼樣的人,最容易惹來殺身之禍?”
厲長生笑著說道:“長生隻知道,若得到了太子殿下的寵信,這殺身之禍便是與我無緣。”
“寵信?”荊白玉冷笑著說:“流安世子想的還真多呢。”
厲長生說道:“長生願為太子殿下效犬馬之勞,還請太子殿下示意。”
“哦?”荊白玉親和的一笑,道:“我以為,本太子已經無需說話,你便什麼都清楚了。”
厲長生識趣兒的未有開口,其實厲長生心中的確有個成算。
十有八/九,荊白玉是想要找出針對小旻的刺客。
荊白玉見他不言語了,臉色才好看一些個,道:“本太子要將郊外河渠邊另外一波刺客尋出來,需要流安世子小小出力。”
果不其然……
厲長生道:“敬諾。”
“隻是……”厲長生說罷了,話鋒一轉,麵露猶豫之色。
“怎麼的?怕了?”荊白玉笑著道:“怕那些個刺客要了你的命?”
厲長生道:“太子殿下誤會,長生所說的隻是,與刺客無關。長生的意思是,既然太子著長生去辦差,那長生這裡有個小小的請求,不知太子可願答應。”
“請求?”荊白玉眯眼瞧他,道:“聽著流安世子的口氣,並不像什麼請求,反而像是威脅。若本太子不答應,你便不給本太子辦差,是也不是?”
厲長生沒有接話,一臉恭敬模樣。
“好啊你……”荊白玉冷笑說:“膽敢威脅本太子的,你倒是頭一個。”
厲長生說道:“太子殿下明鑒,長生隻是想聽太子殿下您說說,關於宋茗大人之事的苦衷。”
荊白玉一愣,麵露驚訝的瞧著厲長生。
宋旻聽到這話,亦是睜大眼睛,渾身不可抑製的哆嗦了起來。
厲長生道:“長生說過,太子殿下並非冤枉忠良之人。若太子殿下心中有所苦衷,長生願聆聽一二,為太子殿下排憂解難。”
八歲的小太子,從一個軟萌的孩子,漸漸長大了……
若他不精明不果決不敏銳,那他一個半大的孩子,便要一邊被人隨意欺辱,一邊被百官背地裡謾罵無能。
當荊白玉真的獨當一麵,精明果斷,心細如塵,那些個人卻又在陰暗之處,說他剛愎自用心狠手辣。
當年宋茗的事情,便是太子殿下荊白玉身上的一個汙點,有多少人記在心中,有多人暗中使絆,有多少人落井下石……
荊白玉從始至終不為所動,毫無辯解的意思。
然而時隔幾年,在荊白玉已然覺著再無所謂之時,卻有人說相信他,請他說出其中的苦衷來。
荊白玉瞧著厲長生,一時未有言語,隨後又轉頭去瞧宋旻。
厲長生低聲道:“太子殿下,是誰的過錯,便要由誰來承擔。太子殿下就算身居高位,但肩膀始終隻有那般大小,何必代替旁人背債?再者……”
厲長生去瞧被五花大綁的宋旻,道:“旁人並不一定懂得感激,反而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你……”
荊白玉瞧著厲長生,止不住喃喃的說道:“真的相信本太子?”
“相信。”厲長生道:“太子殿下並不是個心冷之人。”
厲長生尋思著……
那個心冷,心懷,心中毫無憐憫之意的人,從不是荊白玉,而是站在荊白玉麵前的自己。
荊白玉忽然轉過身去,看向不能言語的宋旻,道:“好,既然你那般想要尋仇,本太子就給你講個故事。”
宋旻心中一顫,隻覺接下來之話,若是自己聽了,恐怕會萬劫不複。
宋茗被太子荊白玉派遣到地方修建水渠,因著宋茗清廉愛民,所以地方百姓非常之尊敬於他。
宋茗俸祿不高,身邊無子,便拿出積蓄來幫那些個窮苦人家過活。不少走投無路之人,皆受過宋茗的恩惠,便如宋旻一般。
荊白玉淡淡的說:“宋茗當然沒有貪汙,是本太子冤枉的他。”
“唔!”宋旻聽到這話,立刻劇烈的掙紮了起來,他眼眶通紅,睚眥欲裂,額角青筋亂跳。
荊白玉臉上絲毫愧疚也無有,繼續淡淡的說道:“他的罪名不是貪汙,而是謀反!”
謀反……
憤怒的表情還掛在宋旻的臉上,可就這一瞬見,又似冰雪一般凝固住,叫宋旻的表情瞧上去十足詭異。
“你可知宋家一脈有多少人丁?”荊白玉瞧著宋旻,道:“你可知道謀反大罪,一旦公諸天下,宋家便會被滿門抄斬,寸草不留?就因著他一個宋茗,便要搭上宋家一脈所有忠良之後……”
當年宋茗被派往地方修建河渠,荊白玉是信任他的,看中了他的忠心與清廉,才肯將這般大的工程交付與他。
然而叫荊白玉萬萬無有想到的是,陸輕舟手下之人突然來報,說宋茗主持修建的河渠,竟是與原本圖紙有些不同,河渠已然悄悄私自改道。
在古代修建河渠,本就是難於登天的事情,那是和老天爺在作對。若是設計之時但凡出現一丁點的偏差,河渠便會崩塌,反而引來河水倒灌,造成意想不到的洪澇。
荊白玉冷笑一聲,道:“宋茗讓人改道河渠,要倒灌的,便是大荊都城!”
若荊白玉未有察覺,這河渠一旦修好,遇上夏日多雨之季,必然要釀成大禍。到時候河渠崩塌,大水而至,不要說整個大荊都城,就連周圍小城亦是要受到牽連。
“好一個清廉愛民的宋茗大人!”
荊白玉握緊拳頭,冷笑著說:“你可知這河水倒灌,會害死多少百姓!”
到時候都城淹沒,不論是皇親國戚還是平頭百姓,都難以逃脫……
宋旻已然停止了掙紮,呆呆的看著一臉狠色的荊白玉。
他的眼神搖動,似是信了荊白玉的話,卻又似是根本不願相信。
厲長生淡淡的開了口,道:“這宋茗大人,當真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了。”
宋茗一門忠烈,曾經官至丞相。宋茗年輕之時,也曾在皇宮供職,而這職位便是太子身邊的詹事,與昔日陸輕舟的身份無二。
當年的太子殿下,並非荊白玉的父親,而是荊白玉的大伯……
宋茗說白了,便是太子一黨,後太子/黨敗落,宋茗從宮中離開,也左遷去坐了旁的官職。
昔日太子之事,早已是往日雲煙,卻未有料到宋茗對此無法釋懷,一直便耿耿於心,默默忍耐了這幾十年。
河渠之事,竟是給了宋茗一個機會,僅憑他一人之力便能將如今的大荊朝廷推翻,推翻那個早已走偏了的荊國……
荊白玉道:“宋茗謀反證據確鑿,本太子親自見過宋茗,他無法狡辯隻得認罪。不過……”
不過這事情乃是宋茗一人所為,其餘宋家之人根本毫不知情。若是真的將謀反大罪公之於天下,宋茗沒有兒子,但宋茗隻是旁支,宋家主家上下,九族千人,一夕之間便要人頭落地。
荊白玉瞧著震驚到木然的宋旻,道:“你昨天還能行刺本太子,應當感謝於本太子的仁慈。”
“敢問太子。”厲長生這時候說道:“欲要行刺宋旻的,到底是何許人也。”
荊白玉笑了一聲,頗有些喜悅的模樣,道:“還有流安世子不知的事情?當真稀奇。”
厲長生謙虛的說道:“長生自然無法與太子殿下相提並論,還請太子解惑。”
荊白玉道:“當年本太子見過宋茗,他畏罪上吊自儘。我便給他定了個貪汙之罪,這罪名不是隨便定下的,而是正巧有人挪用了河渠銀錢。”
厲長生聽了恍然大悟,道:“緣是如此。”
想要刺殺宋旻的人,才是真正貪汙河渠銀錢之人。
宋茗頂罪,眾人都以為是荊白玉冤枉了宋茗,全不知其中原委和內情。
有人因著這件事情對荊白玉恨之入骨,也有人因著這件事高興慶幸。
事情平息下來,那些個貪汙之人卻萬萬無有料到,突然出現了宋茗的義子,還有想要替宋茗發難的葛將軍。
若這事情真的被翻出來,怕是又要天翻地覆!
如此一來,有人便要殺了多事的宋旻,才好平息此事。
厲長生笑著說:“原來太子殿下是想用宋旻為誘餌,將那些真正貪贓枉法之人釣出來。”
荊白玉頷首輕點,道:“便是如此。”
厲長生露出一個老謀深算的笑容,道:“那長生這裡,倒是有個再好不過的計策。”
“你……”荊白玉差點子便順口叫他快說出來。
話到嘴邊,荊白玉整個人一愣,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著實讓荊白玉不敢置信。
太子叫人將宋旻先押起來,就關在殿中,嚴加看管,一定要注意宋旻的安全問題。
隨即荊白玉與厲長生在內殿說了一會兒話,眼看著日頭偏西,這才敲定好了釣魚的計策。
厲長生瞧了瞧時辰,笑著說道:“太子殿下,如今乃是晚膳時辰,不知……”
“無膳。”荊白玉猜到他要說些什麼,已經冷淡的拒絕說:“流安世子可退下了,一切按照計劃便是。”
厲長生有些無奈,搖了搖頭,未有太過堅持,看來這晚膳也隻能回到驛館再說了。
“那長生告退。”厲長生恭敬的說。
“嗷嗚——!”
就在這霎時間,突然外麵天搖地動,還伴隨著野獸的怒吼之聲。
靈雨在外麵說道:“太子殿下,是小貓兒放風回來了。”
小貓兒……
厲長生一聽,可不就是荊白玉身邊養的那隻小老虎,轉眼十年過去,當年未成年的小老虎,此時怕是已經……
不等厲長生想罷了,“咚咚咚”的聲音由遠及近。是老虎小貓兒跑步的動靜,拆房一般,“轟隆”一聲,頂開殿門,直接跑了進來。想必是一整日未見到主人,所以甚是想念。
“嗷嗚——!”
一頭高大威猛的老虎出現在厲長生麵前,那個頭仿佛比一般老虎還要大上不少,指不定是吃了多少好東西。
厲長生以前還能時不時的欺負一下子小貓兒,可眼下……
老虎威風凜凜,就算是厲長生這般的老狐狸,也絕無想要隨便挑釁它的想法。
【#友好度總覽#】
【小貓兒:-50】
【危險指數:8】
【幸運指數:7】
厲長生乍一見係統,這小貓兒對自己的好感度,是不是比十年之前還要降低了不少?
“嗷嗚!嗷嗚!”
小貓兒虎目圓瞪,瞧見厲長生先是一愣,隨即張開血盆大口,露出一口鋼牙,伸著脖子昂著腦袋,歇斯底裡的大吼了一聲。
就算厲長生不懂得獸語,也知道這老虎此時肚中饑餓,定是想要將自己直接生吞。
“小貓兒,這人暫時還不能吃。”荊白玉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走過去輕輕拍著老虎的大腦袋,說:“先忍一忍罷,日後指不定就拿他喂了你。”
“太子殿下說笑了。”厲長生心中有些哭笑不得。
小貓兒極為聽話,隻是有些不甘,憤憤然的盯著厲長生,使勁兒在地上拍著爪子。
【#友好度總覽#】
【小貓兒:-55】
厲長生一瞧,這好感度……
【恭喜玩家“厲長生”,順利完成任務7,獲得5點“任務加點”】
【恭喜玩家“厲長生”,完成任務獲得“盲盒”獎勵1個!】
任務7……?
厲長生一時間有些回想不起,任務7是……
養一隻喵,使老虎對他的好感度高於50,任務才算完成。
而眼下,小貓兒對於厲長生的好感度,已經跌破了-55……
莫不是係統出了問題?
厲長生正尋思著,就聽到“嗷嗚嗚,嗷嗷嗚”的叫聲。與小貓兒類似,但這聲音奶聲奶氣的,還有點中氣不足。
隨即就見大殿門口又竄進來幾個小小的身影,黃黑相間,個頭貓咪一般大小,仔細一數竟有五隻之多……
是五隻奶萌奶萌的小老虎!
“嗷嗚嗚——”
小老虎們爭先恐後的跑進殿內,試探性的朝著厲長生跑了過去,好奇心大起,皆是圍著他轉來轉去,還用爪子扒拉著厲長生的衣擺。
與小貓兒不同,這些個小老虎對於厲長生甚是親近友好。
“這是……”厲長生難得驚訝,道:“難道是小貓兒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