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青崖有點不放心,但是也知道厲長生的脾氣,隻好點了點頭,快速的離開。
厲長生手中有宛陽王作為籌碼,援軍的先頭部隊很快也會趕來,後麵更有陵川王與蕭拓的軍隊回來,局勢對他們來說,是相當有利的。尤其……
眾人聚集在幕府之中議事。
厲長生的聲音平靜的厲害,道:“尤其,我們並無後顧之憂。”
荊白玉已經不在了,宛陽叛軍根本絲毫討價還價的機會也沒有,一點子後顧之憂也無。
這是荊白玉希望看到的局麵。
厲長生輕輕的敲擊著案幾,道:“如今的問題,並不是如何將宛陽叛軍打出都城,而是如何將宛陽叛軍全軍殲滅。”
他的聲音依然平靜毫無波瀾,但仔細一聽,卻又冰冷入骨。
厲長生說過,若是誰敢動荊白玉一絲一毫,便讓他們千百倍的償還。
血流成河,屍骨如山,哪又怎麼樣?厲長生並不在乎。
他知道,現在恐怕做什麼,都換不回荊白玉的性命,但是他還是要讓那些人付出代價。
無窮無儘的代價。
厲長生道:“有勞喻大人,前去這幾個地方勘察一番,等援軍到來,在此處設下埋伏,定然要斷了宛陽軍的後路。”
厲長生已經在地圖上圈出一個地方。
喻風酌道:“是,卑臣明白。”
“但是有一點問題。”喻青崖止不住開口,道:“薑王還在都城之內。”
荊白玉跳崖,薑笙鈺被宛陽軍捉了回來,此時被困在都城之內。若是宛陽軍拿薑笙鈺作為籌碼,這……
薑笙鈺與厲長生關係匪淺,這一些人是知道的,不過都是與厲長生關係很好之人才知道,旁人倒是無從知曉。
喻青崖的意思,生怕宛陽叛軍的人打聽到薑笙鈺與厲長生的關係,會用薑笙鈺的安危做手腳。
厲長生道:“無需顧慮,他們不敢把薑笙鈺如何。”
薑笙鈺乃是薑王,薑國雖說是大荊的附屬國,但是向來兵強馬壯,宛陽王想要稱帝,怎麼可能在內亂的時候,還將薑國人給得罪了,到時候得不償失,內憂外患,自取滅亡。
厲長生道:“若是宛陽叛軍對薑笙鈺不利,薑國人定然會第一時間發兵討伐。況且,如今驛館之中,還有些其他國家的使臣,若是宛陽叛軍動了薑笙鈺,怕是會引起眾怒和恐慌。”
一旦薑笙鈺遭遇不測,其他國家的使臣,定然會覺得自己也岌岌可危,到時候眾人惶恐不已,都城之內更是會動蕩的厲害,絕對不是那些個叛軍想要看到的局麵。
厲長生冷笑著說道:“若是我猜的沒錯,宛陽叛軍此時此刻,恐怕還要想著法子的討好薑笙鈺才是。”
等著厲長生的援軍一到,宛陽叛軍早晚都是死路一條。若是能討好了薑笙鈺,指不定還能請求到薑國的支援,可少許分散一些陵川王荊博文的軍隊,還能有一線生機。
厲長生道:“眼下對我們是大為有利,所以說,不論如何,一個叛軍都不要放過,可知道了?”
“是。”眾人拱手說道。
“報!”
“將軍!”
都城之內慌亂不堪,一個士兵急匆匆而入。
“將軍!他們的援軍明日就要抵達!”
“你說什麼?明日?”守城將軍麵如死灰,道:“這般快?”
士兵跪著說道:“而且……而且他們雖然人少,但是守衛森嚴,我們無法偷襲成功,短時間內都無法將大王救出啊!”
“廢物!廢物!”
守城將軍大怒,一腳竟是將旁邊沉重的青銅案幾給踢翻。
山搖地動的聲音,將旁邊的士兵們都嚇的臉色慘白。
他們雖然已經占領了都城,但是先頭叛軍人數不多,隻因著執金吾的投降,這才快速攻入都城。
如今都城並不穩定,將軍無法調遣太多兵力出城去偷襲厲長生他們,很容易得不償失,無法救出宛陽王不說,還會被都城內的殘兵反撲。
兩難的境地讓將軍大發雷霆,道:“等到明天!等到明天,我們就都死定了!快!立刻想辦法!”
“辦法……辦法……”
士兵們一個個唯唯諾諾,根本不敢抬頭,他們根本想不到什麼其他的解決辦法。
一個士兵忍耐不住,顫巍巍的說道:“將軍!還能有什麼辦法啊!我們跑罷!大王已經被擒,難道我們要在這裡等死嗎?!”
“你說的什麼屁話!”將軍立刻嗬斥著,抬起手來就給了那士兵一個大耳刮子。
士兵被打掉了一個牙,趴在地上不敢再言語。
旁的士兵也不敢再接這話頭,然而眾人眼珠子都在快速的滾動,就連將軍的目光,也在不斷地閃爍著。
將軍知道,這士兵的話有道理,雖然動搖了軍心,可卻是實打實的大實話。
若是他們現在不跑,怕是……
怕是沒機會了,都要葬身於此!
“滾出去!”
將軍大喊著:“都給我滾出去,誰再敢說逃跑,我就砍了誰的腦袋!”
“是是是。”
士兵們連滾帶爬的往外而去,生怕走得慢會惹怒了將軍。
“你等一下。”
將軍低聲道:“我有話與你說。”
將軍留下一個親隨,看起來神神秘秘。
親隨立刻上前,道:“將軍有何吩咐?”
將軍露出猶豫的麵容,最後還是說道:“去點一隊精兵,今夜……隨本將軍離開這裡。”
親隨大吃一驚,卻無法反駁將軍的話,當下應承道:“是,卑將這就去。”
將軍表麵上說著不肯撤離,其實是知道,這麼多人撤離都城,定然會被發現,到時候變成了甕中捉鱉。最好的辦法,自然是帶著一小部分人,偷偷離開都城,或可還有一絲生機。
如今到了這個時候,將軍顯然也顧不得宛陽王這個人質,隻想著如何逃跑,自己能活命才是第一位的。
日光一點點的暗淡下去,厲長生負手而立,也不知在看什麼,眼睛裡沒什麼目的。
喻風酌快步走來,道:“厲太傅,明日援軍便會抵達。”
厲長生點點頭,道:“周圍的埋伏如何了?明日援軍抵達,今日可是城中那些叛軍最後的逃走機會了。”
“已經安排妥當。”喻風酌說道:“四麵八方都設下了埋伏,就等著他們自投羅網。”
“好。”厲長生嘴角露出一個冷酷的笑容,道:“一定要讓他們……有去無回。”
喻風酌答應一聲,轉身就要離開。
“喻大人。”厲長生突然叫住他。
喻風酌停住腳步,雖然厲長生還未開口,但他似乎已經知道厲長生要問些什麼。
果然,厲長生問道:“可有……陛下的消息了?”
荊白玉跳崖自儘,因著山崖高聳,崖底深不見底,宛陽叛軍一時也無法找到荊白玉的屍體。
厲長生已然派了一小部分人去山崖尋找荊白玉的蹤跡,但……
喻風酌道:“還未有消息……”
“我知道了。”厲長生淡淡的點了點頭,道:“喻大人去忙罷。”
係統之中,荊白玉的名字後麵已經空了。
厲長生心中明明是知道這代表什麼的,但如今荊白玉的屍體未有尋到,厲長生便自欺欺人的,心中升起一股微弱的希望來。
說不定……
荊白玉還活著……
還活著……
厲長生歎息了一聲。
夜色越來越深,厲長生仍是保持著負手而立的動作,看著天邊愈來愈亮的星星,不知不覺便回憶起,荊白玉與自己頭一次相遇的光景。
那個時候的厲長生,決計不會想到,有朝一日,他會如此思念一個人……
“厲太傅!”
喻青崖呼哧帶喘的跑來,道:“厲太傅!不出太傅所料,那守城的將軍,竟是真的帶人跑了!”
厲長生回頭瞧了喻青崖一眼,淡淡的說道:“人在何處?”
喻青崖道:“往北麵而去了。厲大人你放心,咱們在北麵也設下了埋伏,讓他先歡實的跑一陣子,一會兒讓他栽個大跟頭!”
厲長生露出一抹冷笑來,道:“叫人準備馬匹,我要親自過去瞧瞧。”
“好。”喻青崖道。
喻風酌還要在營地坐鎮,等待著天亮之後的援軍支持,所以不能跟著厲長生他們一道而去,隻有喻青崖帶著人跟在厲長生旁邊。
大家快速上馬,呼嘯著離開營地,往北麵而去。
守城將軍隻帶了一隊人悄悄離開都城,根本不敢聲張,想要摸黑趁亂走的越遠越好。隻要扛過了今天晚上,指不定就能安全了。
“快,前麵,往前!彆停下來。”
將軍騎在馬上低聲嗬斥著。
冬風凜冽的厲害,吹得眾人睜不開眼睛。前方突然有火把的光輝,影影綽綽。
一個士兵連忙道:“將軍,前麵似是有巡邏兵,不能再往前了。”
“這麵也有。”另外一個士兵道。
“走,跟我走。”將軍大手一揮,道:“我們從這麵過去。”
厲長生讓人設網三麵,這最後的一條的活路,自然是陷阱無疑。
此時將軍已然顧不得太多,根本來不及思索,已然快速帶著人往陷阱衝進。
雖說將軍帶走的親隨不多,但硬碰硬的阻攔,絕不是明智之選。畢竟厲長生現在手上的士兵也是不多,最好智取。
陷阱已經布好,將軍匆忙間帶著親隨悶頭闖了進來。
就聽一聲馬匹的嘶鳴之聲,前方一個士兵突然大喊著消失了蹤影。
眾人定眼一看,那人並非憑空消失,而是突然跌進了個深坑之中。
“怎麼回事?”
“快停下來!”
“停!啊!”
將軍反應極快,趕忙拉住韁繩,以免自己也跟著墜入深坑之中。
然而旁的士兵未有將軍這般快的反應,他們聽到呼喊之聲,因著天色太黑,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麼。
“咕咚咕咚”的聲音絡繹不絕,接連不斷的,就有士兵衝進了前麵的深坑。
隨即將軍感覺有人在自己後麵狠狠撞了一下。是後麵來不及停下的馬匹,愣是硬生生撞了上來,推搡著將軍的馬匹,齊刷刷跌了下去。
將軍大喊著,頓時暈頭轉向頭破血流,一時間根本爬不起來。
深坑直上直下,並不是天然的,一看便是有人設下的陷阱,無有繩索的話,想要爬出簡直比登天還難。
“怎麼回事?”
將軍好不容易爬了起來,差點子便被掉下來的馬匹將腦袋砸開花。
將軍嗬斥說道:“愣著做什麼,爬上去,快!”
“可是將軍,太高了,爬不上去啊。”士兵在旁邊道。
“廢物!”將軍推搡著旁邊的士兵,奮力往上一撲,就想要扣住凹凸不平的坑壁攀岩而上。
“嗖——”
才爬上一人高的距離,上麵突然傳來奇異的聲音。
黑夜間什麼也看不清,將軍感覺自己手臂劇痛無比,一股巨大的力氣,將他重新撞回了坑底。
“將軍中箭了!”
“將軍中箭了!”
士兵們呼喊著聚攏過去,將跌倒在地的將軍扶起來。
將軍胳膊上插著一支長箭,鮮血一股股的流出,疼的他是滿頭大汗。
“有人在上麵。”
眾人抬起頭來,果然看到有火把的光亮,影影綽綽的出現在坑口的位置。
喻青崖舉著長弓,衝著下麵嘿嘿一笑,道:“小孫孫們,爺爺我的箭法如何?”
厲長生就站在喻青崖身邊,目光平靜至極,道:“看好了,誰若是想要爬上來,就給我將誰釘死在坑壁上。”
“好嘞!”喻青崖一口答應下來。
“厲長生!”
將軍忍著劇痛,仰頭大喊著,道:“厲長生是你?”
厲長生這個人,不論是麵相,還是秉性,亦或者是聲音,當真是讓人見一麵便久久難以忘懷,十足的印象深刻。
那守城將軍隻聽聲音,便非常肯定上麵的黑影是厲長生無疑。
將軍向上大喊著:“厲長生!不要射箭!不要射箭!我們投降!投降了。”
逃跑已然無望,若要想保命,也隻能忍辱負重的投降。
“投降?”厲長生聲音平淡,道:“留你一命可有何用?”
將軍被他說的噎了一下,趕忙大喊:“我乃是名將之後!你若是殺了我,定然會被天下百姓議論的!”
“議論我什麼?”厲長生笑了出來,道:“殘暴?狠辣?陰毒?”
厲長生緩慢的細數著,道:“那就議論好了,我可能的確就是這麼樣一個人。”
他說著,又緩慢的抬了抬手,道:“來人,給我把坑埋上。”
“埋上?”坑底的將軍震驚不已,道:“厲長生!你不能這般做!”
“彆!等一等!”
“我們也隻是聽命於宛陽王啊!我們也是不得已啊!”
“你想想看,我們也有妻兒啊,在等著我們回去啊!”
淒慘叫聲從坑底回蕩而上,這聲音未能激起厲長生心底裡絲毫的惻隱之心,反而讓他的表情變得狠戾了幾分。
“不得已……”
這些人攻入都城,逼死荊白玉之時,為何從未說過“不得已”這三個字。
等著我回來……
厲長生雙手死死攥拳,荊白玉也一直在等著自己回來。
可惜……
荊白玉未有等到。
厲長生嗓子裡發出低沉的笑聲,陰森恐怖的厲害,道:“很好啊,那就讓他們,等你一輩子好了。”
厲長生再次招手,士兵們立刻上前,開始一鏟子一鏟子的往坑底裡埋土,嘩啦啦的聲音,仿佛是閻羅王的腳步聲。
“厲長生!”
“厲長生你不得好死!”
將軍在下麵大喊著,他隻要一張開嘴巴,就有灰土撒入嘴裡,嗆得他咳嗽不止。
咒罵的聲音,伴隨著哭喊的聲音。
坑下的人想要上來,卻礙於弓箭不敢攀爬,隻能等著沙土將他們掩埋……
這已經不是第一個人如此詛咒厲長生不得好死。
厲長生平靜的聽著,若是小白能回來,就算不得好死,又有什麼可怕的?
“厲太傅!”
“厲太傅!”
有人策馬從遠處飛馳而來。
喻青崖第一個回頭,驚喜的說道:“是我爹來了,他怎麼跑過來了?不是說要坐鎮嗎?”
來人的確是喻風酌無疑,隻有他一個,將馬鞭抽打的飛快,不知出了什麼事情,竟是這般急匆匆而來。
“爹!這麵!”
喻青崖朝著他揮手。
喻風酌快速而來,翻身下馬,顧不得太多規矩,跑過來道:“厲太傅,尋到了!”
“尋到了?”喻青崖在旁邊問道:“尋到什麼了?”
喻風酌道:“陛下!”
“你說什麼?”厲長生一步跨過去,欣喜又焦慮的抓住了喻風酌的手臂,道:“你說……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完結倒計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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