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求心安”說起來隻是一句簡單的話, 但是要真正的做到,又何其不容易。
在漫長的歲月中, 劉茅看過很多人類的悲歡離合。那時候他生活在皚皚雪山中, 無聊的時候,就喜歡觀察人類生活,見過太多醜惡以後, 對人類這種生物,很難有太多的好感。
沈長安有些不一樣,他身上有很多被人類稱為“美德”的東西, 端正又不迂腐,甚至還有一些討人喜歡的小缺點,跟這樣的人在一起,很容易讓人心情舒適,甚至對未來一天的生活有所期待。
他在後視鏡裡看沈長安,沈長安正埋頭把外套裹得緊一些,甚至還用袖子在外麵打了一個結。
先生說得對, 這還是小崽兒呢。
到了道年家,沈長安一下車, 就聞到了誘人的孜然味, 吸了吸鼻子,他的目光對象了角落裡的烤架, 還有坐在烤架旁邊的幾個人。
“好香。”跑到道年身邊的空凳子上坐下, 沈長安眼巴巴地看著趙叔,“趙叔, 你烤的什麼啊,聞起來真香。”
“這種肉現在越來越難找,今天我出門的時候,無意間碰見,就帶了回來。”趙叔從烤架上拿了幾串烤好的肉遞到沈長安手裡,“嘗嘗,合不合胃口?”
沈長安接過烤肉,順手分給了道年兩串。
道年看著手裡油乎乎的東西,麵無表情看了眼沈長安捂在懷裡的外套:“衣服穿上。”
“你不提醒我,我差點就要忘了。”沈長安三兩口吃完烤肉,燙得嘶嘶叫,從外套裡掏出還帶著溫度的炒栗子,“我給你帶的炒栗子。”
道年盯著兩袋栗子不說話。
“行行行,我知道你肯定又是手疼。”做了幾個月的朋友,沈長安已經看穿了道年能偷懶就絕對不動手的性格,他分了一袋栗子給其他人,剩下一袋慢慢剝給自己跟道年。
他不喜歡喝酒,所以趙叔給他倒了自製的飲料,他感慨道:“飲料燒烤加好友,這樣的生活真是神仙來了也不換。”
趙叔被他的話逗笑:“你又沒有見過神仙,又怎麼知道不願換?”
“趙叔,我這是誇你烤的肉好吃,你怎麼自己拆自己的台?”沈長安本來想把捂過炒栗子的外套穿上,不過道年嫌棄這種邋遢行為,讓劉茅給他找來了一件乾淨外套穿上。
把最後一顆剝出來的板栗放進道年掌心,沈長安看著烤架下紅旺旺的炭火,忽然道:“今天氣氛這麼好,我給大家講個恐怖故事。”
聽到這句話,眾人愣了愣,趙叔率先反應過來,笑著道:“好,講一個。”
沈長安扭頭看道年:“你怕嗎,怕的話,我就不講了。”
“沒事。”道年仿佛沒有看見眾人微妙的眼神,“我不信鬼神,所以不怕。”
“哦。”沈長安喝了一口飲料,“那我就給你們講一個網絡情緣的故事。”
沈長安口才很好,一個很普通的故事,愣是被他講得跌宕起伏,講到最後就連劉茅都忍不住問:“男主角那個網戀對象,究竟是不是鬼?”
“你們猜?”
眾人搖頭:“快說快說。”
“那天晚上,他特意起得很早,穿上了父母新寄來的衣服,與女孩約在了公園裡見麵。可是就在他要通過街道時,一輛大卡車朝他撞了過來。”
“早已經等在公園入口的女友見到這一幕,嚇得大聲尖叫。但是車輪下沒有鮮血,也沒有屍體。女友轉過頭,看到他站在她背後,微笑問……”
“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嗎?”
“所以真正的鬼不是那個女友,而是故事主視覺的男主?”劉茅恍然大悟,“這個故事寫得不錯,讓大家下意識忽略了主人翁所有的不對勁,把所有懷疑目光都放在了那個女友身上。”
沈長安:“……”
“你們就不覺得這個故事很恐怖,尤其是最後男主人翁那句話,是不是給人無限暢想的可怕?”
“啪啪啪。”道年麵無表情地鼓了三下掌,“很可怕,很嚇人。”
“啊,對!”劉茅跟著一起鼓掌,“太可怕了,我今晚要開著燈睡。”
“長安,你真有講故事的天分。”趙叔把烤好的蘑菇放到沈長安手裡,“辛苦了,多吃點。”
沈長安:“……”
這種鼓勵幼兒園四歲小朋友的畫麵,真是半點真誠都沒有好嗎?他恨恨的吃下一塊蘑菇,燙得他連連伸舌頭。
一杯飲料遞到他嘴邊,他就著道年的手喝了一口,隨後感動的看了道年一眼,平時總是他給道年夾菜倒水的他,竟然能喝到道年親手端的飲料,這簡直他們兄弟情誼前進的一大步。
在這個瞬間,沈長安覺得自己就是一個辛苦養育孩子,最後終於得到孩子回報的老父親,激動得親手給道年烤了幾樣菜,然後用慈愛的眼神看著道年:“我的手藝雖然比不上趙叔,但還是不錯的,嘗嘗。”
看著沈長安“寬容、慈愛、欣慰”的眼神,道年心情萬分複雜,他們兩個到底誰年長?
“韭菜要吃嗎?”沈長安道,“雖然這個味兒重,不過烤著很好吃。”
“不。”三兩口吃完,道年擦乾淨嘴,“晚上早點睡。”
沈長安看了眼時間:“你想睡覺了?我送你上去。”
道年看了眼其他人:“你們繼續。”
沈長安對趙叔道:“趙叔,你再幫我烤幾個生蠔,我等會兒下來吃。”
“好嘞。”趙叔笑嗬嗬的答應,先生離開後,他們也能吃得自在一些。
“這麼晚了,你怎麼想起叫我過來吃燒烤的?”沈長安推著道年走進升降梯,“不過我很開心,謝謝你。”
“喜歡熱鬨?”道年問。
“那倒也不是。”沈長安想了想,“可能是喜歡跟在意的朋友在一起時那種感覺。”這些年他總是擔心犯罪分子來報複,會連累身邊的朋友,所以在很多事情上都小心翼翼。
現在那個犯罪團夥被打擊得乾乾淨淨,道年這裡氛圍又好,他終於體會到放鬆身心,不用擔心連累的日子有多舒服了。
推著道年走進房間,沈長安走到窗戶前,發現道年的這個房間,可以清楚看到花園裡所有風景。他看著樓下打打鬨鬨的眾人,轉頭看安靜坐在輪椅上的道年,忽然有些不忍心讓自己也加入那場熱鬨,留道年獨自坐在這個空曠的小屋子裡。
道年察覺到沈長安的視線,疑惑地轉頭看他:“怎麼了?”
沈長安搖頭:“你現在睡覺嗎?”
道年疑惑更甚:“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助的,還是工作上受了委屈?”
沈長安愣了愣,道年究竟是怎麼把思維發散到這上麵的?以他的武力值,誰會讓他受委屈?
“不下去?”道年驅動輪椅,在床頭上拿起一本書放到膝蓋上,“你的生蠔,一會就烤好了。”
“沒事,讓他們先吃著,我陪你坐一會兒。”沈長安在屋子裡四周看了看,屋裡連個沙發都沒有,他隻好盯向了床。
“坐。”道年指了指床,“有話說?”
“沒,就是想單純地陪你坐一坐。”沈長安看著空蕩蕩的櫃子,“你花粉過敏嗎?”
道年默默搖頭。
“我看樓下的花開得很漂亮,明天早上我找個花瓶,給你剪幾支放在房間裡吧。”沈長安在屋子裡看了看,“你有討厭的花嗎?”
“沒有。”
“那剪什麼花也交給我做主了。”
道年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
“你今天晚上,遇到了什麼其他人?”道年翻了一頁書,忽然問。
“什麼?”沈長安愣了愣,見道年似乎對這個問題的答案並不太感興趣,就道,“晚上在樓下張大爺家吃的飯,接到劉哥的電話後,我就趕過來了。路上遇到一個行動不便的老太太,順便把她背過了馬路。”
“老太太?”道年挑了挑眉,又翻了一頁書,“你下去吧,我這裡不用你陪。”
他早就習慣了無儘歲月的孤寂,這種夜晚對他而言,再平常不過。
“那我下去了?”沈長安見道年好像真的不需要自己陪,起身道,“有事到窗邊叫我,我馬上就上來。”
道年看了眼掩上的窗簾,眨了眨眼,示意自己明白了。
聽著沈長安歡快地下樓腳步聲,道年繼續低頭看書,屋子裡終於安靜了下來。可是看了不到五秒鐘,他放下書,驅動輪椅來到床邊,伸手碰觸到了窗簾邊緣,又收了回來。
沈長安跑下樓的時候,看到一隻白毛的動物正準備伸爪子抓鳥架上的鸚鵡,快步上前拎住他脖子後麵的軟肉:“這個不可以吃。”
白毛四腳動物在沈長安手裡,拚命地抖著腿掙紮,可是怎麼都無法逃脫魔爪。
“這是什麼?”沈長安打開旁邊的燈,把這隻白毛動物看得更加清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