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爾很快看完了手裡的書籍,他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隻好繼續翻找,這個書房裡一定藏著父親的秘密,至少,一定有著那些失蹤少年少女的線索!
在德爾翻找時,弟弟伊維爾就守在附近,他好奇地看著哥哥辛苦翻找書籍,也幫忙找了起來,很快為哥哥遞上了一本黑色筆記本,筆記本上畫著一個怪異的圖案,一團無定狀的雲團狀線條,佇立在一片渺小的城市中。
看到封麵的第一秒,德爾就恍惚了一下,眼前像是閃過無數記憶碎片,拚湊出了一個浩渺無垠的身影,濃霧之中,窺見星辰的微光,混沌與黑暗交織,一切都在那無定狀的雲團中湮滅。
“哥哥?你怎麼了?”弟弟伊維爾看著發呆的哥哥,出聲喚醒了德爾。
德爾回過神來,神情有些恍惚,他也不知道自己剛才看到的是什麼,隻覺精神疲憊,為了安慰弟弟,便示意伊維爾自己沒事,然後才翻開了這本筆記本。
筆記中果然記載著父親的計劃,父親打算在神耀日將購買來的三十個蟲族少年少女獻祭給邪神,具體的方法極其殘忍,先是將其身上的血液流儘,然後割下皮膚,用蟲皮製成的容器盛放鮮血,割去頭顱,頭顱浸泡於鮮血,三日後放於獻祭祭壇之上。
德爾看著筆記,麵露不忍,他實在無法想象,在已經進入文明時代的現在,父親還能采用如此野蠻殘忍的獻祭方法。
這隻有在遙遠的蠻荒帝國時代才流行的蟲族祭祀居然被他的家族完整繼承了下來。
德爾繼續翻動筆記,後麵很多頁都記載著神的具體召喚方式,如何畫出法陣,又該如何配置法陣材料,各種精確的配方比煉金術士的煉金方子還要正規,精準到每份材料的比例,克數。
就仿佛,已經有人嘗試過無數次,最後得出了如此精準且完美的召喚方法一樣,這個想法讓德爾有些毛骨悚然,他不敢再仔細翻看,草草翻閱,翻到最後,德爾終於得知了這個神明的名諱——無麵之神塔羅斯。
這個無麵之神就是父親一直在信仰的邪神。
德爾合起了筆記,神情黯然,他知道自己的父親都犯下了何等不可饒恕的罪過,僅僅從書頁上那些血腥的獻祭方式旁邊做出的各種筆記備注,就可以看出父親之前絕對做過無數次嘗試了,甚至還頗有心得地寫下了這本筆記。
作為父親的孩子,德爾為自己身上的血統感到深深羞愧,他在心中為父親的罪孽向光明神祈禱,擁抱住了身側的弟弟,願光明神能寬恕他們。
今晚解救出那些少年少女後,他一定要去治安官那裡揭發父親的罪行,為了這沾滿罪惡鮮血的家族不再沉淪地獄。
伊維爾回抱住了哥哥,兩兄弟溫存片刻後就再次啟程了,準備前往位於花園後麵的地窖入口,從筆記裡,德爾已經知道父親把祭品都關在哪裡了,他必須要救出那些人才行!
於是兩人走出了書房,準備走出這棟多層小樓,前往花園,但誰知剛走出去就撞見了拿著刀的姐姐。
德爾躲閃開了,拉著弟弟往前跑,卻沒留意到隨著姐姐的靠近,前方的黑暗也變得越來越深邃了,下一瞬,伊維爾被黑暗中的厲鬼吞噬,緊接著德爾也被姐姐捅穿了胸膛。
“噗咳咳咳!!!”
三層臥室內,德爾再次從死亡中醒來,痛苦還殘留在他的感知神經裡,頭上的觸角也顫抖著焉了下去。
但為了拯救無辜的生命和弟弟,德爾還是義無反顧地走出了房間,輕車熟路地救下了弟弟伊維爾,躲開了姐姐,去書房裡取得了黑色筆記,這次他在書房裡多呆了一會兒,聽著姐姐的腳步聲遠去才小心地扯著弟弟的手走了出來。
出來後,德爾發現姐姐就在一樓唯一的出口附近徘徊,如果不想辦法引開她,根本沒辦法出去。
引開姐姐?
德爾茫然地看著自己找到的一把斧頭,本來打算引開的,卻隻找到了一把鋒利的斧子,他不想傷害自己的姐姐,但握著斧頭的手卻無比堅定,他悄悄在家具的遮掩下靠近緩慢徘徊的姐姐,趁著姐姐轉身的間隙,狠狠砍在了姐姐頭顱與身體的連接處,脆弱的甲殼應聲碎裂,鮮血迸濺。
“……德爾……彆……”
姐姐維斯迪蘭手中的尖刀掉落,她捂著破碎的脖子,看著自己的弟弟德爾,喉嚨裡被血沫堵塞,發出生澀的聲音,神情有種淺淡的哀傷和不舍,仿佛還是往日那個溫柔正常的貴族小姐。
看到姐姐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德爾僵直地站在原地,神情悲傷,淚流滿麵,他不想傷害姐姐,真的不想。
維斯迪蘭話還沒說完,就沒了氣息,額頭的觸角軟趴趴地貼著地麵,鮮血染紅了她的臉頰。
德爾擦乾淨臉上的淚水,從維斯迪蘭身上找到了一枚鑰匙,毫無緣由的,他知道這是花園地窖的鑰匙,他現在隻需要進入地窖解救無辜就可以了。
弟弟伊維爾看到姐姐死去,正對上了維斯迪蘭死不瞑目的眼睛,他似乎有些害怕,牽住了哥哥德爾的手。
德爾安撫了一下弟弟,帶著他走出了大廳,身後,一個僵屍女仆的身影正漸漸逼近。
走到花園裡的時候,德爾發現了跟來的僵屍女仆麗絲,他靠著靈活走位避開了麗絲的攻擊,但弟弟卻沒能躲過去。
“啊啊!!!”
伊維爾死在麗絲口中,鮮血灑了一地,德爾目眥欲裂,想要過去自殺重啟救回弟弟,卻莫名停下了步子。
他趁著麗絲啃食弟弟的時候走進了花園角落的地窖,用鑰匙打開了地窖的門,走了進去。
為什麼不救下弟弟?
德爾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隻是渾渾噩噩地走著,看到地窖裡是一個龐大的空間,各種雕塑和建築雕琢精致,沉澱著無數曆史一樣散發著沉重氣息。
放眼望去,儼然一座宏偉的地下宮殿,神工鬼斧,處處台階,各種悠遠狹窄的階梯最後都通往了最中央的祭壇。
德爾走在台階上,不過片刻就分辨不出方向了,因為層層疊疊,盤旋上升的階梯讓人精神恍惚,視野都仿佛扭曲了一般。
他最後停在了一個空曠的石台之上,這裡有許多大小不一的鐵籠子,裡麵密集的堆砌著蟲族死去後留下的空洞軀殼,遍布死亡氣息,發黴腐爛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仿佛無數慘死的幽魂在哀嚎歎息。
德爾震撼地看著這一切,隻覺腳下的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沉睡在這裡悲慘死去的幽靈屍骨之上,讓他不寒而栗。
走到石台儘頭,德爾終於看到了還活著的蟲族,幾十個籠子裡關著那些被販賣來的蟲族少年少女,全都肮臟無比,衣衫襤褸,麵黃肌瘦。
“嗚嗚嗚——!”
“啊嗚!啊!啊!”
隨著德爾的靠近,他發現這些籠子裡的蟲族少年少女都如同野獸一般朝他露出了尖牙,六隻觸肢全部著地,發出或是憤怒,或是警告的
吼叫聲,凶狠莫名,帶著一股遠古蟲族祖先的野性,全然不像一個生活在文明社會的蟲族。
德爾悲戚地看著鐵籠邊像是喂養牲畜一樣的飼料槽,裡麵是一些幾乎腐爛的冷食殘羹,卻還有些少年少女咀嚼得津津有味。
他的父親,究竟在做什麼,居然將這些蟲族當成了肉畜一樣飼養,以至於這些原本青春正好的年輕人都變成了一副野獸模樣。
德爾再也看不下去,他拿起隨身攜帶的斧頭,劈開了鎖鏈,放這些蟲族自由,然後帶著他們走出了地窖。
似乎是因為馴養時間不長的緣故,這些野獸樣子的少年少女在知道德爾沒有惡意後,變得很聽德爾的話,他很順利就帶著他們逃離了莊園,將他們安置在了早就準備好的房子裡,準備等天亮去向治安官揭露一切。
可誰知,第二天,去治安所報案的德爾卻得知,昨晚莊園發生了一場大火,燒毀了一切,他是唯一幸存下來的麥姆布爾家族成員。
“全都死了?”德爾愣愣地重複著治安官的話,大腦一片空白。
父親、母親、姐姐、弟弟、所有仆人,全都死了……
連同地窖中的秘密一起,麥姆布爾家族徹底消失了,除了他。
德爾在告知治安官那些被解救的少年少女所處地點後就走出了治安所,他又回到了昨晚逃出的莊園,看到原本華麗的莊園隻剩下斷壁殘垣,走到花園裡,打開地窖,坍塌的莊園建築碎片堵塞了入口,讓人再也無法看到其中那神秘莫測,鬼斧神工的地下宮殿,與那座他尚未靠近過的祭壇了。
德爾癱坐在地,神情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