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之中, 處處是泥濘不堪的血肉,血水橫流,每個人都是畸形的, 身上滋生著無數肉芽。
或是觸手, 海草一般肆意搖擺晃動,或是長出血肉猙獰的嘴巴, 利齒遍布, 全然沒有了人形。
整個世界都變成了血肉纏繞的模樣,洛城更是宛如一座血肉之都,每一塊磚瓦都附著呼吸跳動的血肉。
已經陷入瘋癲失去理智狀態的雲鶴宇看著自己也變得畸形的身體, 又看了看麵前仍然維持著人形,沒有絲毫改變的佛子, 徹底崩潰。
他瘋了一樣地跪倒在地, 不斷大聲地喊著:“不是人族,佛子不是人族……不要相信祂!!!”
雲鶴宇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勇氣, 竟然敢在這樣一個可以輕易祛除燭龍的存在麵前大放厥詞。
然而, 這是他必須要做的事情, 要為天下百姓揭穿這個可怖存在的真麵目。
這是雲鶴宇如今大腦中唯一的認知。
就仿佛有某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本能在催促他要趕快去探明真相,揭破一切迷霧, 為世人展露真相。
他知道,或許自己在目睹到這位自稱佛子的恐怖存在的真容時, 就已經瘋了。
但即使如此,他也要為人族斬破佛子留下的迷障。
哪怕自己死在佛子手中,至少還有其他人可以知道一切的真相。
人族的未來決不能葬送在此。
就算佛子再恐怖,隻要人族敢於反抗,那就還有希望,人族就還有未來可言。
雲鶴宇不懼生死, 他隻是怕佛子真的會憑借那可怕的能力統治整個天下,讓整個大湯都變成如今洛城的模樣。
雖然人族的處境已如風中殘燭,但他還是希望人族能活得更長久一些,而不是在佛子的幻覺之中醉生夢死,等待某天被端坐高天之上,顯露真容的佛子輕易滅絕。
混亂的思緒到此為止,雲鶴宇神經質地趴伏在地,無力起身,隻能勉力支撐,等待著麵前的佛子惱羞成怒,像殺死燭龍一樣,輕易將自己的存在泯滅。
然而,事實卻並非他所想,佛子並沒有如他所想露出憤怒的表現,隻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歎息,又似乎釋然。
“……”
佛子雙手合十,閉上眼,默不作聲地坐回了自己原本的蒲團,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講佛授法。
隻是這次,他不再出聲,台下的信眾們也不再是滿臉虔誠的人族,而是血肉怪物們群魔亂舞,鬼哭狼嚎,不敢置信於自己如今的模樣。
無人再去關注台上的佛子了。
人們都更關心自己。
如此混亂的場麵,真如同佛陀降臨地獄,卻拿這遍地罪孽無可奈何。
呼——
一陣寒風拂過,佛子的身影化作點點金光消散於空氣中,徒留雲鶴宇震驚而茫然地看著這一切,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
過了許久,他才終於敢確定,佛子真的消失了。
消失了?
為什麼?
為什麼這麼輕易就離開了?
雲鶴宇睜大臉上的幾雙眼睛,閃動著血絲的畸形眼珠中滿是驚愕。
僅僅隻是被揭穿了身份,祂就選擇了離開。
這樣的做法,就好像祂的目的並非什麼毀滅人族,而是要拯救世人,隻是被世人摒棄,太過失望才離開了一樣。
雲鶴宇心中興起了這樣一個對他來說無比可怕的猜測,旋即搖了搖頭,拚命否定自己這個毫無緣由的念頭。
怎麼可能,這樣一個可怕的存在怎麼可能會想要來拯救人族!
一定是因為某種他不知道的原因,所以佛子才選擇了離開。
或許是祂覺得被發現了身份之後覺得一切很無趣,所以離開了……
雲鶴宇其實覺得這樣的猜測更加可笑,但是,他隻能如此堅信。
因為如果是第一個猜測的話,那他所做的一切不就都成為笑話了嗎?
他為了揭穿佛子的真麵目所做的一切努力,為了人族的奮鬥,不就全都成為了可笑的荒謬,反而阻擋了人族的複興嗎!
所以,一定不是的,一定。
雲鶴宇恍惚地搖著頭,神情卻帶著一種近乎崩潰的茫然。
即使再三否認,他敏銳的直覺也察覺到了什麼。
隻是他如今脆弱的精神已經經不起打擊了,出於自保,他本能地選擇了無視。
但他心中卻還在不斷反複自問,他所認定的為世人揭開迷霧背後的真相,真的對嗎?
就在雲鶴宇陷入複雜糾結時,他的友人唐離也終於醒來了。
與雲鶴宇一樣目睹了佛子真容的他比起雲鶴宇要淒慘得多,整個人都瘋癲起來,無法恢複理智,隻是癡笑發狂。
他踉蹌著走到了雲鶴宇身邊,瘋瘋癲癲地說著:“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知道了什麼?
雲鶴宇看著自己同樣畸形的友人,聽到他繼續說他知道那位佛子是誰了。
是誰?
雲鶴宇麻木地看著唐離,手指卻劇烈顫抖起來,已經察覺到某種可怕的真相即將被揭曉,他所有自欺欺人都會化為虛妄荒誕。
——“祂是至高的創世神,比主神還要厲害千百倍的神啊哈哈哈!主神已經死了,現在也要輪到我了,因為我想起了一切,可是這些不是我們這些不屬於那條時間線的螻蟻該知道的……”
“死定了……我死定了哈哈哈!”唐離笑的悲涼。
主神是誰,雲鶴宇不知道,但他能聽懂那句“至高的創世神”。
創世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