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麗市內部, 大片大片的建築物在被黑暗吞沒,比起上一次堪稱災難性的空間重疊。
這一次的吞沒更像是陷入了連光芒都無法逃脫的黑洞,讓每個人都感到悚然和絕望。
而此時, 作為一切事件的中心, 市中心區域的古屋還依然保持著暴風雨前的平靜。
古屋旁邊的黑衣人們此時再也沒有了一開始的勇氣,他們目光呆滯, 顫抖地跪倒在地, 看著麵前的人形鬼怪。
“這……究竟是什麼?”
看著麗市瞬間變化的天色,沒人再認為自己所要捕捉的是簡單的人形鬼怪了。
他們手中特製的收容設備如同虛設,廢品一般毫無作用, 隻有恐懼在這一刻成為了他們腦海中的全部情緒。
來不及思考更多,下一刻就被洶湧的灰色霧氣以及灰霧之後的黑暗吞噬, 消失在無數混亂詭翳的囈語聲中。
在意識完全沉淪瘋狂之前, 黑衣人們隱約悔恨莫及地察覺,他們似乎犯下了對於遠星、對於人類而言不可饒恕的罪行。
而究竟是什麼罪行?
失去思考, 沉淪愚昧瘋狂的他們已經無從得知了。
“……嗯?”
柯蘇倒沒太關注門外的黑衣人們, 他現在更茫然的是自己的身體。
還維持著人類思維的他此時心中猶如萬馬奔騰, 臉上眨動著的無數雙眼睛裡也流露出震驚和不解。
他被槍擊中了,卻沒有受傷, 也沒有死去,這合理嗎?
柯蘇沉思了片刻, 最後才遲疑地得出了一個結論,自己似乎不是人類。
在得出這個結論的一瞬間,無數記憶洶湧而來,屬於人類的記憶如一葉小舟漂泊在浩瀚星海之中,瞬間便被淹沒。
遠星之外,乍明乍滅的天體們仿佛察覺到了什麼, 扭動著令人瘋狂的姿態,掀起了一場聲勢浩大的歡呼,歡迎著至高之神的蘇醒。
而此時,黑發黑眼的青年則像是疲憊似的閉上了眼,人形的皮囊瞬間隱沒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灰色霧氣之中。
霎時間,整顆遠星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絕望浪潮之中。
原本淩空於高天,處於若隱若現狀態的太古神殿徹底降臨了,屬於深淵的黑暗成為這顆名為遠星的星球上唯一的顏色。
無數天體圍繞著渺小的遠星,隨之而來的混亂的重力與引力讓遠星瞬間就瀕臨崩碎,脆弱的地核發出絕望的哀鳴。
“啊啊啊!!!”
遠星的絕望感染了生活在地表上的全部種族,人類與動物們嘶鳴慘叫著,宣泄著心中突然冒出來的恐怖與哀戚。
“原來是遊戲啊。”
麗市的古屋內,隻有一句恍然大悟的聲音留存下來,隨著霧氣的彌漫,也消逝在了無儘深淵之中。
深淵般浩瀚無底的高天之上,至高的太古神殿中,閉目小憩的神睜開了眼睛。
哢擦——
在祂睡眼惺忪,垂目看來的一瞬間,正在被黑暗逐漸吞噬的遠星四分五裂,蕭瑟寒風刮過這顆奄奄一息的死星,生靈塗炭,不幸與災禍不斷蔓延。
麗市特殊事件處理部門總部
剛簽好合同的辛昀欣慰地看著自己手中的合同,心中歎息。
雖然得知了自己那位後輩是一個神靈的可怕事實讓他心中多少有些不安,但這份合同卻將那份不安消散了不少。
總算能安定下來了。
辛昀真是受夠了以前的顛沛流離。
他其實早就該當公務員了,公司會倒閉,國家肯定不會。
他那所謂的倒閉詛咒,現在應該會消失了。
正想著,辛昀突然看到對麵的趙軍猛地站了起來。
辛昀好奇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怎麼了。
趙軍沒空去回答辛昀的疑惑。
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在柯蘇消失的那一刻,他渾身一顫。
因為此時正在密閉的會議室內,看不到外界的情況,他隻能駭然地站起身,展開自己的精神探知能力,查看情況。
在看到外界的那一刻,他麵露驚愕。
此時的麗市在逐漸被黑暗吞沒,原本晝夜常亮的霓虹漸次熄滅,猶如有人拿著一張黑色幕布,遮蓋住了整個世界。
不,更恰當的描述或許應該是,整個世界都陷入一片黑暗組成的深淵沼澤,無力掙紮。
儼然一副世界末日之景。
“不、不可能,麗市怎麼會——”
趙軍不敢置信。
古神還在麗市,祂怎麼會縱容靈異事件將麗市變成這個樣子。
除非——這就是古神所為。
“古神……不!不會的,怎麼會……”
趙軍想起自己聽總隊長說過的那些關於古神的描述,幾乎不願意去想象這種可能性。
因為這種可能性對於人類來說太過殘酷,也太過恐怖。
但是,他的精神感知中能清晰窺見那些高聳的長柱延伸至太古神殿,天體們扭曲的影子在神殿中顯現。
趙軍不禁麵露絕望。
顯然,他已經察覺到了真相。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古神會突然想要毀滅世界,但是,趙軍其實在第一次聽聞到古神的存在時就想象過這種結局了。
人類對於神靈來說過於脆弱,如果關於古神的那些敘述都是真的,那麼這一天其實遲早都會到來。
轟——!!!
在趙軍的感知中,黑暗已經快要覆蓋到此處了,整棟特殊事件處理大樓都即將陷入永恒不化的黑暗之中。
他能感知到,這黑暗將會是屬於一切生靈的終結,任何力量都不可能從其中逃脫。
趙軍看著精神感知中的一切,腦海中映出了越來越近的黑暗,苦笑一聲,頹廢地垂下頭顱。
他隻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麼早。
為了安撫古神所做的一切,小心地監視,特意招來古神的摯友……這一切都成為了枉然。
趙軍頹廢地坐在會議桌邊,徹底放棄了掙紮,準備迎接黑暗的到來。
趙軍旁邊,神經過於大條的辛昀並沒有察覺到這一切,他依然欣喜地看著自己手中油墨未乾的合同。
心情很好地向重新坐下來的趙軍感謝道:“能夠成為特殊事件處理部門的一員,我真的很榮幸。”
“唉,說起來也是挺慘的,我工作過的每一家公司都倒
閉了,果然我是不適合當公司職員的,或許公務員更適合我哈哈!”
“就連柯蘇都說過,我這能力簡直跟因果律一樣哈哈哈,好在國家不會倒閉!”辛昀自嘲地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著。
原地等死,心如死灰的趙軍:“……”
“……?”
他說,什麼?
趙軍眼神呆滯地看著辛昀,大腦瞬間空白,傻了一般顫抖著嘴皮想要說些什麼。
下一刻,黑暗襲來,淹沒了一切。
世界死寂下來。
麗市市中心,一路緊趕慢趕的周石也停下了自己焦急的步伐。
在柯蘇消失的一瞬間,他就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眼神沉沉地看著頭頂的黑暗,以及那隱約可以窺見的太古神殿。
他知道,神明蘇醒了。
這場遊戲,終於到達了儘頭。
周石失落地低垂著頭顱。
他終究還是沒能完成神明給予的使命。
周石站在原地,任由黑暗將自己吞噬,消失在無儘深淵之中。
遙遠的大洋彼岸,帝國全境,無數祈禱著的民眾和皇室成員虔誠地跪倒在地麵,五體投地,安詳地迎接著黑暗的到來。
在高天之上,太古神殿的籠罩下,他們迎接著大主教所說的,可以帶領他們前往神之居所的黑暗。
大主教和無數古神教派的主教們也虔誠而狂熱地念誦著教典,張開雙臂,迎接黑暗的吞沒。
很快,就像是聯邦一樣,整個國度都陷入了無儘黑暗之中。
在那永恒的黑暗中,信徒們睜開眼,在愚昧與癡愚的間隙,他們終於看到了蘇醒的神向他們投來了一次注視。
“讚美,冕下!!!”
眾人齊聲讚頌著,消失在深沉晦暗之中,再也不見。
哢擦——遠星四分五裂,地核也流淌出了血一般的顏色。
而此時的聯邦中心區,麵對即將襲來的黑暗,會議室內的眾多反對派高層們也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究竟犯下了何等罪孽。
“…我、我不是有意的,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們?”
“如果你提前告知,我們怎麼會?怎麼會!!!”
“我們不知道那是一位神靈啊!!要不然怎麼會這麼做!”
“全都是你的錯!”
反對派們神經質地嘶吼著,他們精神瀕臨崩潰,看著原本好好的遠星即將被毀滅,簡直要瘋了。
雖然意識到這都是他們犯下的愚蠢錯誤冒犯了神靈,但這樣沉重的負擔讓他們根本無力承受,隻能瘋狂地大喊大叫,叫囂著,試圖將罪行都推到其他人身上。
如果一開始他們就知道這位神靈的力量如此強大,那借給他們一百個膽子都不敢做出這樣的冒犯之舉。
而昆德明麵對這些人的顛倒黑白,隻是冷眼旁觀。
“對不起……對不起嗚嗚——我的孩子,她還在家裡……”
“不……”
“人類,要滅亡了……”
“我不該下命令的……”
瘋狂過後,是萬念俱灰的絕望,這對反對派們來說更加難捱。
被倒吊著的他們放棄掙紮,眼神空洞地看著大廈外的天空,天穹化為深淵,搖搖欲墜,黑暗吞噬了一切,朝著這裡步步緊逼。
除了市中心這一片暫時還沒被吞沒的地方,其他地區都已經化為了深淵,此起彼伏的尖叫聲,還有來自遠星地核的悲鳴聲在他們耳側回響。
每個人都幾乎瘋掉了,他們縱使已經悔恨到自殘,鮮血淋漓地撕扯著自己的皮膚,卻也都無濟於事了。
昆德明麻木地看著大廈外的黑暗,在柯蘇消失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察覺到人類的末日了。
看著天穹之上的神殿中,古神垂目看來的目光,昆德明笑了笑,苦澀難言。
這是人類自作自受,他確實,無法有絲毫怨言。
哢擦——
遠星地核的崩碎宣告了遠星的徹底終結。
一切都結束了,這就是一切的終焉。
會議室裡的契克拉外交官痛哭流涕地看著這一切,絕望地任由自己被黑暗吞噬。
他已經預感到,遠星的如今就是他們文明的未來了。
身為一個間接導致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古神絕對不會放過他們的。
契克拉文明,也完了。
滴滴——
他將最後的信息傳遞回了母星,而隨著這條信息的到來,古神蘇醒帶來的餘韻也終於到達了星際。
遠星崩壞後,古神徹底睜開了半夢半醒的眼眸。
古神的夢,醒了。
哢擦哢擦——
太古神殿之外,萬事萬物都開始了崩毀,消弭於隨之而來的深淵黑暗。
星際聯盟之首,星守文明的首都星正在舉行一場多文明會談。
無數高級文明彙聚此處,都是為了一個目的而來。
那就是——那位毀滅了尉雅文明和沃爾文明的神,據說權能至高無上的神靈。
“契克拉文明似乎派去了外交官,不知道是否得到了什麼確切消息?”
星守文明的最高執行者麵露詢問,契克拉文明代表正要搖頭,下一刻卻收到了來自外交官的消息,他愣了一下,放出了消息。
隻有一句話。
【遠星,神,失控了。】
契克拉外交官將自己探知到的所有消息都傳送了過來,然而這簡短的一句話,在會議上的眾多代表看來卻是莫名其妙。
他們議論紛紛,不知道這所謂的失控了是如何解釋的。
難道是神想要毀掉遠星?
或者想要毀掉其他文明?
眾人麵露愁色,糾結不安,害怕這失控會影響到自己的文明。
星守文明的最高執行者眉頭微皺,剛打算繼續詢問,下一刻,整個文明聯通的精神網絡卻敏銳地察覺到了宇宙某處迅速傳來的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