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鄭晚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好好考,你可以的,考完了我跟思韻提前為你慶祝。”
季方禮聞言,摸了摸鼻子,眼裡卻都是笑意。
這時候他看起來才像一個十六歲的男孩子。
有些靦腆,有些驕傲,也有些害羞。
“謝謝晚姨。”
他往病房外走去,想到什麼,又開口說:“晚姨,謝謝您給我買的鞋子,很好穿。”
“喜歡就好。”鄭晚笑著點頭。
等季方禮走出病房後,鄭晚才收回視線,卻是一怔,因為簡靜華正偏過頭在無聲地流淚。
“靜華,怎麼了?”
“我就當是我欠了他的,可你看看,他現在是什麼樣子。”簡靜華哽咽不已,“我說的話他不聽,他心裡想的也不跟我說,我白養他這麼多年了!為了他我付出了多少,彆人不知道,小晚,你都是看在眼裡的是不是?我為了他,一個人來到南城,這些年多難啊,彆人給我介紹合適的對象,我為了他也都拒絕了。”
“他生病,我抱著他去醫院,徹夜不睡的照顧他。”
“為了養他,我什麼臟活累活都做過,你看我這手——”簡靜華捂著臉,“我今年才三十八歲!我這一輩子就這樣了,為什麼啊我做錯了什麼!”
鄭晚有些吃驚。
她跟簡靜華相識六七年,還從來沒見她這般失態過。
她知道簡靜華的性子,獨自帶著孩子生活的苦楚她都一一嘗過,那是外人無法理解的疲倦。
這樣的日子她過了六年,而簡靜華過了十六年。
也許是經年累月的折磨,簡靜華對季方禮的感情很複雜,她愛他,也討厭他,更討厭自己。
這對母子,甚至不像母子。
鄭晚忽地怔住。
做的那個夢又浮現在腦海中。
不是親母子。
她猛地看向簡靜華。
簡靜華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世界中,抽抽噎噎地哭訴,“他為什麼非要去東城,我這一生就沒做錯過什麼事,為什麼我的命會這樣糟糕!我隻想讓他聽我的話,就一輩子呆在南城不好嗎?他討厭我,他現在都不願意跟我說話,可我做錯了什麼,我究竟欠誰的啊要用我的一生來償還?!”
鄭晚失神。
她知道自己應該去抱抱好友,儘力地安慰她。
可她腦子一片混亂,她隱約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
簡靜華本意隻是想找個人傾訴,這個人不可以是彆人,隻能是她最信任的朋友鄭晚。
她將內心最糟糕的情緒全都一一傾吐。
終於,心情平複下來。
見鄭晚正坐在床上。
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病房裡的光線都暗沉下來。在簡靜華看來,好友正目光溫柔地注視著她,這一瞬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無論生活多麼糟糕,她還有小晚。
她笑出聲來,眼眶紅腫不已,聲音因為剛才漫長的哭訴已然沙啞,“小晚,對不起啊,你生著病還要聽我說這麼多,我就是……就是心裡難受。”
鄭晚垂著眼眸,“沒事。”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輕柔。
她的性格如此,很少表露出激烈的情緒來,所以簡靜華都沒有察覺出,她此刻內心的驚濤駭浪。
她的手藏在被子下,需要攥住床單,才能勉強壓製住幾乎要脫口而出的試探跟質問——
簡靜華,你究竟是誰。
……
等簡靜華離開病房後,鄭晚飛快地拿起手機,她還記得夢中的細節。
她翻出手機相冊,一年前,他們兩家有合照。她皺著眉頭,比對著簡靜華跟季方禮的相貌。
內心一旦埋下了懷疑的種子,哪怕用儘全力去遏製,也會悄然無聲地長成參天大樹。
她要怎麼做。
她要怎麼去證實她的猜想?
還沒等她想到更好的辦法,手機振動,是簡靜華的來電。
“小晚,方禮不見了!!”
她接通,那頭傳來一陣絕望的哭聲。
十分鐘後。
鄭晚換上了衣服,腳步急促、神色匆匆地走出醫院,這一刻,所有的猜忌全都拋到一邊,那是她多年的好友,那是她看著長大的孩子,現在沒有什麼比找到他更重要。
這個點在醫院門口根本攔不到車。
鄭晚站在街邊,一邊要在電話裡安撫已經崩潰的簡靜華,一邊焦急等車。
天邊越來越暗。
天氣預報顯示南城今明兩天有大暴雨。
此刻,雷聲不斷在大地跟雲層來回穿梭。
她出來得太急,都沒帶傘。
就在第一滴雨落在了鄭晚的臉龐時,一輛黑色轎車緩緩行駛過來,停在了她麵前。
車窗下移。
車內的人直直地望向她,麵容冷峻,眼神幽暗,視線猶如一張網,朝她撲麵而來。
她後退一步。
驟然在這裡見到他,她還以為是自己看錯。
好像回到了那個晚上。
“上車。”
他眉心皺了下,淡聲說道。
語氣雖然平淡,可一開口便是不容拒絕,好像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時她在他掌中,依戀地聽他發號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