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低頭,拿起放在一旁的梳子,一下一下地給她梳著頭發。
她確實不太喜歡在浴室,沒有著陸點,好像他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一切都該到此為止。
這可能是他的癖好。鄭晚迷迷糊糊地想,確實也是怪癖,他對這一頭一尾的行為似乎情有獨鐘,會沉默注視著她,幫她一顆一顆解開扣子,直到她沒有任何的遮擋,他也會替她妥帖地穿好。
飯後,鄭晚推了他一下,催促他去浴室。
他乾脆利落地抱起她,將她放在洗手台上。
她要離開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前往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開啟一段未知的人生經曆。
鄭晚其實也記不清自己是哪一天離開東城、踏上去往南城的火車。
他沉默許久,就在她以為他不會回答她時,他沉沉開口:“大一入學報到前一周。”
原本她也認為,過日子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她拍掉他的手,認真嚴肅地用眼神警告他。
她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眼裡有著笑意,那你要不要留長?
所謂的祛疤凝膠的作用效果也極其有限。
好像已經過去很多年了。
鄭晚知道,嚴均成會說的。
“乾嘛。”
嚴均成不知道想了什麼,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
大一。
她不合時宜地想起申城人吃蟹。
她不問了。
“知道。”
“......哎!
鄭晚撩起眼眸看他,安慰:“放心,這是醫用祛疤凝膠,經過質檢的。可惜,如果早一點處理的話,還真的能淡化,你這道疤看起來有很久了,我也隻是試試。”
關於他的事情,她最好隻問他。
鄭晚無可奈何,自然知道他誤解了。
浴室的水汽越來越多。
鄭晚最不想此刻照的鏡子也模糊不清。
“是什麼時候的事。卻還是問出了口。
她問過一次,他可以不說。
他不會願意看到她去詢問或試探旁人他的事情。
鄭晚勉強鎮定,“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是。”
他依然盯著她。
她記得,那一天天氣特彆好。
“很喜歡你的頭發。”
這是第二次。偶爾也會覺得自己不過是仗著他的在意,她知道他所有的弱點,知道自己要怎麼做,會讓這個男人卸甲投降。
正要解釋,他卻攥住了她的手,她措手不及,等反應過來時,已經被他帶進了浴室。
“出了一次車禍。”他語氣平淡,仿佛隻是在談論明天的天氣如何,輕描淡寫地提起那一段過往,“車禍不嚴重,我當時趕時間沒注意,腿上被刮了一道很長的口子,還有,他捉住她的手,俯首,讓她摸摸他藏在頭發下的一道淺疤,“還有這裡,沒騙你,確實不嚴重,隻是縫了幾針。”
問下去又有什麼意義呢?她回不到那個時候,即便能回到那個時候,她還是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雖然計劃都被打亂,但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
鄭晚在想,她不應該再問了。
“還好。”
“嗯。”
身體也下意識地緊繃,連帶著手掌也不自覺地收緊。
下班後,她直接回了酒店。最近氣候不好,她也不太願意出去吃,嚴均成會提前回來,隻讓酒店或者瀾亭的廚師送餐到套房。
鄭晚的一顆心卻下沉。
“等下你先洗澡。”
他閉著眼睛,啞聲道。
她做不到。
可又怎麼可能真的麵對這一道有故事的傷疤不聞不問呢?
一陣靜默。
過去的事情,他不提,她也可以輕輕越過。
他不說話,粗糲的手掌從她的臉頰下挪。
所有的一切都那樣美好,天是藍的,微風是熱的,空氣是新鮮的,自由的。
跪坐在他旁邊,她拿起從美容院拿來的祛疤凝膠,往指腹上擠了點。這才靠近他,輕輕地在那道疤痕上塗抹開來。
“你說,我就聽。”
嚴均成平躺在床上,一隻手枕在腦後,一隻手扶著她的腰。
嚴均成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聽到她的歎息聲,他才緩緩問道:“你想知道?”
給這道疤塗上了凝膠後,她又在他旁邊躺下,下一秒,她又被他摟著。沉默了一會兒,她低聲問他:“當時痛嗎?”
很早前,她就知道。
時間越久,就越難。
這是她第二次問起這道疤了。他這個人雖然話不多,但隻要是她問的,他都會回答。現在如此諱莫如深,也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這道疤跟她有關,他不想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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