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晚看著他,他現在在轉移話題。
他表現得好像隻要她跟他結婚、其他的都可以不介意的模樣。
她想起了那一年,她頭一次以早戀者的身份被老師喊進辦公室。
傍晚,他固執地拽著她的手不肯放,語氣也像現在這般強硬,“你答應過我,隻會因為不喜歡我分手,不會因為他們不允許而分手,你答應過我的。”
“我答應。”是十六歲懵懂的少女在堅定地回答。
“我答應。”也是三十八歲已然經曆過愛恨離彆的她在回答。
鄭晚又重複了一遍:“我答應你,會跟你結婚。那麼——”
她眼神一頓,低聲問他:“是你讓駱恒去查,是你讓他告訴我這些事,你如果根本就沒想過要給我選擇的機會,又為什麼要讓我知道?”
她想好好地跟他過日子,想過如果運氣足夠好的話,她要跟他白頭到老。
過去的那些事她一個字都不想知道,他做過什麼,等待過多久,她不想知道。
知道又有什麼用?她回不到當年,他也一樣。以他們二人的性格,即便回到那個時候,又能改變什麼呢?
“為什麼?”嚴均成細細品味這三個字,自嘲道:“我也想知道為什麼,我如果知道,又何必像現在這樣。”
突然,前所未有的疲倦席卷而來。
他昨天一晚上都沒睡,今天坐最早一班飛機過來,在這處房子裡枯坐了很久很久,等待著那把刀落下,等待著她的審判。
為什麼?他也想問自己。
殘存一絲的理智,迫使他短暫清醒片刻。他厭惡這樣無能為力的自己,可偏偏是他扔掉了所有的武器,但凡他能少愛一分,隻要一分就好,他都不會像現在這樣挫敗茫然又無措。
他盯著她,視線一寸一寸地挪著。
明明她又一次許諾會跟他結婚,他應該欣喜若狂。
明明她沒有用那樣嫌惡的眼神看他,沒有驚慌到要逃跑,他應該心滿意足。
貪婪才是他的本性,他什麼都想要,給他再多,他也覺得不夠。
鄭晚沒有等到他的答案,隻聽到他逐漸遠去的腳步聲。
他走了。
隨著大門關上的聲音,整個世界都變得安靜下來。她沉默幾秒,走過去,坐在他剛才坐過的位置上,偏頭看向落地窗外。
明明在來的路上都已經想好了要說什麼,但還是沒忍住將心裡話說出了口。
鄭晚拿過放在一旁的手提包,拉開拉鏈,裡麵放著一個盒子。她這次的年終獎也不算少,除了給父母包了紅包、給思韻又購置了新裝以外,剩下的錢都用來買這枚男戒。
這枚男戒不算貴,甚至可能在他現在的飾品中,算是最最廉價。
可她也是逛了很久選了很久,終於找到了跟她無名指上這枚戒指款式相似的男戒。
她想著,等過年的時候送給他。無論是當年談戀愛,還是今後結婚,在財力方麵他都強過她,可她也想儘自己所能,為他做點什麼,給他也買點東西。
她卻忘了,現在的他什麼都不缺。
鄭晚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能做什麼,嚴均成走了,她能理解。他是這樣驕傲的一個人,能走出這一步,她已經很驚訝了,他不可能再在她麵前訴說那些年的心路。兩人再繼續這樣談下去,隻會擊潰他強撐的自尊心,明明知道他暫時離開對他們都好,可還是無端地生出了一絲悵然。
直到門口傳來開門的聲音,鄭晚僵硬地側過頭看去。
那人的腳步聲一如既往的沉穩,朝著她而來。
鄭晚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她眼睛不眨地看著他越來越近,明明如山般強勢的一個人,到了她麵前,卻甘願低頭。
嚴均成手裡提著袋子,他沉默地半跪在地,寬大的手掌拉過她的手,擰開消毒酒精,用棉簽浸濕,小心地擦拭她手指上那一道小小的口子。
刺痛感傳來,鄭晚才恍然意識到,不是幻覺,不是夢。
他沒有走,他又回來了。
嚴均成又撕開創口貼,圍著她的手指貼好。
“我以為你走了。”她需要稍微克製一下,才能讓自己不至於哽咽,她需要偏過頭,才能不讓他看到她眼中的淚光。
她差點忘記,她曾經多麼地依戀他,在他麵前多麼軟弱。
嚴均成半跪著的姿勢很像求婚,或者說,是在求愛。
他伸手,觸碰她的麵頰,嗓音低沉卻堅定,“我不會走。”
他等了這麼多年,怎麼會走?死也不會走。
鄭晚看著手指上的創口貼,眼中含淚,這一個創口貼仿佛貼在了她的心裡。
她不再忍耐,落下淚來,撲進了他的懷裡,他牢牢地抱住她,聽著她的哽咽,閉了閉眼,在她耳邊低聲說:“我永遠也不會走。”
隻要你回頭,你就能看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