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高趕緊捂住耳朵, 正要冒火,旁邊的李明讓忽然轉向朝那輛黑色奔馳走去。
“明讓?”
“孟哥,你先回吧。”李明讓說。
孟高一臉莫名和驚訝。
居然是李明讓認識的人?
李明讓什麼時候認識開奔馳的人了?他和李明讓一起住、一起工作了這麼久, 也沒見李明讓有朋友啊。
不過轉念想到李明讓在店裡的受歡迎程度,也就不覺得奇怪了。
想包李明讓的男女客人可不少,都是個頂個的有錢。
孟高本想先走,可想到那個年輕男人臭得跟什麼似的臉色, 他還是在進了小區大門後站住了腳, 隨即躲在保安亭後麵偷看。
萬一那個年輕男人找李明讓的麻煩,他也好第一時間衝過去幫忙。
另一頭, 李明讓已經走到車窗外。
陽光斜照下來,在半空中暈出一道道光圈,灑在李明讓的身上和臉上, 他臉上都是汗水,順著下頜線往下滑, 眼睫也濕漉漉的。
但車內的冷氣開得很足,成片的冷風往他身上撲,在這個燥熱的夏天, 他好像第一次感受到了空調帶來的涼爽。
一直躁動不安的心也靜下來了。
李蘊穿得頗為正式, 一件黑色短袖襯衫搭配一條深灰色的西裝褲,深色的衣褲襯得他的皮膚比往常更白, 搭在方向盤上的左手手腕上戴了一隻看著就不便宜的表,和表相鄰戴著的是一條串了轉運珠的紅繩。
和李明讓的狼狽比起來,李蘊是一如既往的精致。
李明讓的目光在那條紅繩上停了很久。
直到李蘊開口。
“進來坐?”
李明讓沒有拒絕,繞過車頭坐上了副駕駛位。
隔著擋風玻璃,李蘊的目光跟隨李明讓的身影移動,他麵部緊繃, 始終是一副不怎麼高興的樣子。
李明讓問:“什麼時候來的?”
“等你半個小時了。”李蘊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你不問我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李明讓說:“今天上午林叔問了我的地址,雖然他沒說其他的話,但我感覺應該是你讓他問的。”
“……”
看著李蘊又垮下去的臉,李明讓難得多說了一句:“是嗎?”
“是是是,什麼都被你知道完了!”李蘊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結,拍了下手裡的方向盤,他很討厭被動,這讓他壓抑的暴躁全都不受控地往上爬,“李明讓,我不是來跟你敘舊的,我是來跟你算賬的!”
相比火冒三丈的李蘊,李明讓顯得特彆平靜:“你說,我聽著。”
“你說要結束我們的關係,你是認真的?”
“嗯。”李明讓說,“認真的。”
李蘊心口猛地一下抽疼,不知道是氣的還是被冷風吹的,他的臉色白了幾分,眼睫也抖得厲害:“為什麼?”
不等李明讓回答,李蘊已是幾近崩潰,“李明讓你有沒有心啊?我給你錢、給你買東西,我也沒要求你做什麼,憑什麼是你來結束這段關係啊?”
李明讓開口:“我……”
“我還沒膩你,你反而膩我了?”李蘊情緒激動,胸口起伏個不停,說到後麵時,甚至帶上了熟悉的哭腔,“我是長得有多糟糕還是性格有多糟糕?讓你多一天都忍受不了,一畢業就著急忙慌地跑了?”
李明讓再次嘗試開口:“我……”
“你閉嘴啊!”李蘊抹了把臉,眼角已經通紅,他拚命逼迫自己不讓委屈的眼淚掉下來,可胸腔裡的酸意像是滴入清水裡的黑墨一樣,根本阻止不了,眨眼間酸到鼻頭。
李蘊用顫抖的手摸出手機,點開他和李明讓的微信聊天框。
上麵密密麻麻都是李明讓發來的消息,是他離開a市那天發的,最下麵是一條語音通話記錄,隻有兩分鐘時間。
“聽說你把欠林叔他們的錢都還完了?你是不是早在計劃這一天了?”李蘊氣得直笑,可眼裡包著的淚水直打轉,“你以為發這麼多字就能說服我?你知不知道我在c省怎麼過的?就因為你說等我回來當麵聊,我硬是提前做完了所有工作。”
李明讓閉嘴不言。
李蘊把手機扔李明讓身上,但力道不大,手機從李明讓身上滑下去,落到地毯上。
李明讓彎腰把手機撿起,遞給李蘊。
李蘊不接手機,惡狠狠地瞪著他:“你不是要當麵聊嗎?怎麼不說話了?說話啊!”
李明讓像是憋著一口氣,半晌才說:“你剛剛讓我閉嘴。”
“……”李蘊深吸口氣,“我現在讓你說話。”
李明讓歎了口氣,把手機放到扶手箱上,麵對李蘊暴躁和憤怒,他總能做到平心靜氣——這也是最讓李蘊難受的地方。
好像生氣的人隻有他。
好像在乎的人隻有他。
隻有他的全部情緒都被對方牽動,隻有他陷入了這段感情中,對方永遠置身事外。
“我在微信上跟你解釋過了搬走的原因,李老爺很久之前就想把小屋推翻了,礙於我住在那兒,他隻能一拖再拖,所以我必須搬走,而且我快上大學了,以後有更多的時間掙錢,如果我這次能拿省狀元的話,學校和市裡省上都會獎勵我一筆錢,我已經不需要你父母的資助了,至於我說結束這段關係——”李明讓頓了足足半分鐘,才接著說,“一方麵的原因和我搬走的原因一樣,我不需要用這種方式掙錢了。”
“還有呢?”李蘊冷笑著問,“膩了?委屈夠了?終於翻身農奴把歌唱了?”
李明讓搖了搖頭,後麵的話對他而言很難以啟齒,雖然他麵上沒什麼變化,但是心裡鬥爭激烈。
最後,人生中難得幾次的,他的情感站在了理智之上。
反正已經搬出來了,他不想撒謊騙了對方又騙了自己。
“還有一方麵的原因是——”李明讓靜靜看著李蘊的眼睛,那雙眼睛烏黑清澈,像一麵鏡子,他時常從中窺見自己的模樣,也能透過鏡麵窺見李蘊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