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的課程結束後,薑恒敏銳地發現郭氏有點躲著她了,不像前兩日那般會主動來跟她說兩句話,反而很有些避嫌的意思。用午膳的時候,都坐到了遠些的桌子上,與漢軍旗的秀女們坐在一起。
在課堂上,葉嬤嬤說出那些話的時候,薑恒就想到了這一幕。
甭管郭常在跟她投不投脾氣,可這一日滿軍旗漢軍旗的爭吵,算是把矛盾明麵化了。
郭氏作為漢軍旗秀女中家世最好位份最高的,天然就是隱形頭領。許多人都瞧著她的舉動,郭氏再主動來跟薑恒交好,就不合適了。
薑恒發現自己的日子過得更安靜了:滿軍旗以馬佳氏為首,在她們眼裡,馬佳氏跟她們同仇敵愾,會一起正義譴責年貴妃(雖然是趁著嬤嬤沒來,一大早躲在樹底下譴責的),但比起很少跟她們打交道的信貴人,實在是很仗義了。
人普遍有盲從心理,尤其是身處弱勢的地位,就想找一個強勢的人來依靠指引,甚至有種‘哪怕去陰曹地府路上也有個伴’的想法。
不過是一日簡單的位份講解,這一波的秀女就分成了三個陣營:馬佳氏帶領的滿軍旗,郭氏為代表的漢軍旗,以及薑恒這位信貴人自己。
也算是妥妥的分化陽謀了。可見年貴妃並不是腦子一熱仗著寵愛就跑去跟皇上撒嬌:“我不喜歡新的秀女,你要是愛我就把她們都關起來不要見。”的人
年貴妃不是無腦流寵妃,她關新人的措施很完整。先是借著宮規為由,有理有據把秀女們往儲秀宮一塞,同時為了防止秀女們經過此事同仇敵愾,倒是都把她這個貴妃當作敵人,就又在裡麵布好了葉嬤嬤,直接分化這些新人,讓她們內部就鬨起來,殺個自顧不暇。
可以說是步步為棋了。
這樣有寵愛有家世有容貌還有腦子的貴妃,怪不得屹立不倒。
於薑恒來看,就算知道年貴妃想做什麼,她們這群人也是暫時沒辦法抵擋的。
就像是人類的手要抓起小雞仔來分堆擺放一樣,她們這些秀女初初入宮,根本沒有反抗其餘妃嬪,尤其是年貴妃這種寵妃的實力。
小雞仔奮力掙紮起來,或許會給抓著它的人手上添上一啄,但小雞本雞麵臨的下場絕對很慘。
薑恒暫時也沒打算在這上頭掙紮:左邊右邊都不占,自己做第三方,在職場上不算一件壞事。
要是左右發生爭執,說不定還都要來尋她這個中立人說句公道話。
於是薑恒如常過完了一天。
她相信這儲秀宮裡發生的每一件小事,哪怕隻是她們早膳吃了什麼說了幾句話,都會被完整的記錄下來,很快就傳達到後宮各位娘娘那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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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也是如此。
儲秀宮內的課堂上的一番‘三國殺’,以及隨之而來的站隊情況,於當日夜間,就如同南果房最新鮮的果子一樣,被分送到了各宮主位娘娘處,供她們的纖纖玉指抽絲剝繭地撥開細看。
對這些已經熬出頭的娘娘們來說,新人就是新果子,雖然水嫩鮮靈,卻很脆弱,像是一掐一個坑的小白梨,很容易就腐壞了。
而用“熬出頭”這幾個字形容現有的主位絕對沒有錯。
當今皇上與先帝康熙雖是父子,倆人脾氣卻全然不同。
康熙皇帝嬪妃眾多,要說寵妃也有,但要說獨一無二的寵妃就沒有了。甚至康熙的寵都不能影響他的判斷力,他一向貫徹“不以寵進位”這項基本方針,走‘集體晉封’的路線不動搖,妃嬪的晉封便基本與年資和子嗣數目成正相關。
故而先帝爺後宮的風景是多而不亂。
相對而言,當今皇帝的後宮隻能算是少而精:能熬得個位份的,都得是很有幾把刷子的人。
尤其是自打年貴妃入王府,五年來,王府後宅與紫禁城後宮幾乎都是年貴妃一個人舞台。
在這樣的情形下,能從雍親王府熬出來,再得個主位的娘娘,俱是實力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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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皇後聽到儲秀宮的消息,多少是有些失望的,她本來對這一回的秀女寄予厚望:該出來幾個人分一分年貴妃的寵愛了。
此時不免對身邊心腹道:“新人裡拔尖的幾個,出身容貌都很是不錯,就是心性上,唉,全然是隨著年貴妃的撥弄走,才剛入宮就各自為營起來。”
然而同樣收到信兒的熹妃,想法卻跟皇後不同:新人們都是孤身入宮,宮裡的明規都沒學明白,何況潛規則?隻怕她們連宮裡有多少位妃嬪都不清楚,怎麼可能破年貴妃的局,倒是先順著來更穩當些。